杜微言见她一桶桶挑水,忙上去帮忙,又被余婶隔开:“我来我来。
我们这地方啊,别看潮湿,满山都是树,可是水还是得从操场那边的一个水龙头接过来。
上次来了个大学生,挺能吃苦的。
后来走的时候,她还是对我抱怨说别的啥都能忍,就是忍不了每天往返几次挑水。”
她放了几壶热水下来,又将杜微言的木板门带上,笑着说:“头天上来,早些休息吧。”
杜微言道了谢,洗漱完毕,躺在木板床上翻了个身,床还嘎吱作响。
或许是因为今天爬了山的缘故,她脸颊甫一触到枕头就昏昏欲睡。
枕头是荞麦的,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传来,仿佛是一剂良药,将前些日子的失眠驱散得一干二净。
教四个年级的语文,对杜微言来说不是难事。
转眼过了半个月,她每天备课,上课,课余的时间就挨家挨户的收集语料。
研究所的同事也常常打电话给她,彼此交换着信息、询问进展。
而杜微言并没有估计错,她所在的碧溪头,确实是整个明武语言分布最为复杂、也是最有层次的一个地方,的确值得好好研究。
批改完作业,杜微言又整理了些语料,随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拨了拨头发,这才有些苦笑起来。
余婶说得没错,这地方,年轻的女孩子,大概都受不了好几天不洗头不洗澡。
额前的刘海,几乎已经结成一缕一缕了,幸好是短发,否则会更加的油腻不堪。
天色还早,操场上还有学生跑过的身影,杜微言去余婶那边拿了木桶,一边烧水,一边收拾,打算洗个澡。
余婶帮忙灌了一桶水才离开:“有啥事就叫我。”
热水浇在身体上,仿佛打开了每一个毛孔,杜微言的头发刚刚洗过,恰好够着肩头,有些微的凉意,仿佛是水钻在□的肌肤上滚动。
她细细擦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敲门声。
余婶的声音,似乎在说要进来拿东西。
她在房间的最里边,又隔了一块布,就听不大清,只能喊了一句:“余婶,你有钥匙,进来吧。”
门口又是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然后就关上了。
杜微言洗得差不多了,直接拿了毯子裹住身体,一边拉开帘子——
逆着光,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和一个男人。
她一愣,眯了眯眼睛,湿润的睫毛在眼睑处压出一道水印。
米色的风衣,身段修长,男人的眸子是近乎玄武岩的黑色。
此刻易子容和她一样的讶异,挑着眉打量着她的衣不蔽体,目光还在她的肩处停留了很久。
那条看起来像是床单的毯子裹在她年轻漂亮的躯体上,锁骨很明显,而肩膀不失圆润。
而乱簇簇的黑发仿佛刺猬一半胡乱立着,透了几分小孩儿般的稚气,将头发遮掩下的小脸衬得仿佛如新雪般光洁。
易子容的表情从惊讶,再到从容,终于挑起一丝锋锐的唇线,似笑非笑。
而杜微言的理智在片刻之后终于回到了脑海中,她克制不住的尖叫一声,很快的转身——“你怎么进来的?出去出去!”
她躲进那块挂起的布后,飞快的穿衣服。
而易子容似乎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清冷得像是一汪山泉,带了轻轻的讽刺,哧溜一声,扑熄了她如岩浆般往上涌的怒气。
“有什么好躲的?你的身体,那些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我不是早就看过了么?”
六
此刻外边的天色,仿佛有剑气削下半片残阳,半明半暗间,光线有些诡异的洌艳。
然而比光线更诡异的,是男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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