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诏狱,幽暗冰冷。
月亮高高的悬在天上,银色的光亮撒到别处庭院的时候让人觉得清辉皎洁,换到这里,却只叫人觉得冰冷。
高耸的石墙之外,一应都是青衣卫把守,哪怕是夜深之时,也站得笔直。
谢璇先前想当然的觉得韩玠应该是进了刑部大牢,待高诚提示之后,才想起韩玠是牵涉太子谋逆的犯人,被关在了青衣卫的诏狱之中。
诏狱的名头谢璇当然是听说过的,酷烈的刑罚、惨绝人寰的折磨,它在外面的名声几乎令人闻风丧胆。
谢璇以前在闺中娇养,偶尔听人提及,也觉得那是神秘又可怕的地方,不敢想象韩玠平常会怎样在这里审问犯人,更不敢想象如果换了认识的人被扔进诏狱,那会是多么可怕。
然而如今她已经站在了诏狱的门口,她最牵挂的人就在里面关押,不知处境。
诏狱的大门是用黑铁锻造,月光下泛着冰凉的光泽,死一般的安静里,只有谢璇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高诚给的那套青衣卫服侍格外精致漂亮,谢璇估摸着应该是那些装点门面的世家子弟所穿的。
这样的人大多身材俊秀,不会太过宽大,只是谢璇身高不够,只好在脚下垫两寸,虽然走路时稍稍别扭,却能消减了脚步声,听着倒像是会轻功似的。
刚刚换完值的侍卫恰巧从里面出来,见到高诚的时候,齐齐行礼。
那看门的侍卫头领见到高诚时并不意外,只是行礼道:“高大人。”
“嗯。
里头如何?”
高诚是一贯的黑脸,整整齐齐的麒麟服穿在身上,那麒麟被他穿得张牙舞爪,透着凶相,冷清的声音益发叫人敬畏。
那侍卫头领便拱手道:“属下不敢懈怠,牢内一切如常。”
“进去看看。”
高诚点了点头,便抬步往里走。
侍卫头领哪敢怠慢,当即陪着入内。
谢璇还是头一回来诏狱,且又是这样假扮的青衣卫,心里就跟打鼓似的,砰砰跳着停不下来。
好在有高诚开路,侍卫头领忙着在前带路,值守的侍卫各自恭敬的对高诚行礼,只扫了谢璇递出的腰牌一眼,不疑有他,更不敢阻拦高诚身边的侍卫,自然放行。
里头均是石墙铁门,布局与平常的牢狱无异,只是更加结实,看守也更加严格。
这时候夜深人静,犯人们大多也都歇息了。
这些人在外或是叱咤一时的朝堂大臣,或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吏,甚至还有些是作威作福的皇亲国戚,再或者是被诬陷后含冤入狱,不管其过往经历如何,进了诏狱,便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酷刑厉腕之下,并不敢闹出任何动静。
谢璇瞧着两侧黑漆漆的牢房,只觉得鼻子一酸。
玉玠哥哥现在是怎样呢?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公子,是元靖帝跟前深得赏识的青年才俊,想当初必然也是跟高诚似的,在诏狱内昂首巡查。
如今的他又在做什么?跟其他的犯人一样,在角落里默然静坐么?
拳头在袖中悄悄握紧,谢璇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韩玠,却又不敢有任何异动惹人怀疑,只能牢牢的跟着高诚,连气息都不敢乱半分。
墙壁上的火苗熊熊窜动,将人影拉得老长。
越走越深,两侧的牢房格局显然也有了不同,比先前宽敞,也更牢固一些,只是大多空荡荡的,不见关押任何人。
到得一处十字分岔,高诚随口问那侍卫头领,“昨天进来的韩大人在哪里?”
那侍卫头领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南衙镇抚使韩玠,连忙道:“韩大人在最里头那一间。”
“我过去看看。”
高诚的目光依旧阴沉,往那侍卫头领身上一扫,那头领自然晓得自己该做什么,往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请高诚过去。
谢璇只觉得心里砰砰跳了起来,快步穿过暗沉沉的甬道,走了好半天才靠近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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