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尴尬地僵持住。
夏夜蝉鸣,风都滚烫。
李则安深呼吸,频繁眨眼,哑声说:“你记不记得,爸妈刚去世那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
孟桐缓了一会儿,慢慢说:“记得,你白天经常会突然哭出来,晚上又成宿成宿睡不着。
就算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惊醒。”
小李则安每次从僵尸的噩梦中吓醒,满身虚汗。
一段时间后,他瘦成一把柴,脆弱的像风雨里飘摇的风筝。
“那会儿舅舅和舅妈虽然照顾我们,但是他们都在工作最忙的年纪,精力有限。”
“并且我从出生起,就跟你一起长大。”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亲的哥哥,最好的朋友。”
“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上下铺,分享同样的玩具,出入同样的兴趣班。”
“我学会的第一首钢琴曲弹给你听,画的第一幅素描作为你八岁的生日礼物。”
李则安缓了很久,以为声音能稳住,却依然颤抖得厉害:“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哥哥,居然会说那样的话……”
有一点,孟桐仍旧有所保留,没敢告诉谭既来。
他被秦英抚养长大,关于“杀人狂”
养的小孩也会变成“杀人狂”
的混账流言,在孩子中疯狂肆虐,他也躲不开。
那会儿小李则安面对流言蜚语,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坚强。
他并没有太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在意。
但是孟桐不行,他知道人言可畏,太害怕了。
再然后……
李则安微眯眼睛,许多年前的钝痛又排山倒海地袭来:“当我听到你跟他们聚在一起,绘声绘色描述我的母亲、你的小姨是怎么……我爸的,又一起议论她是……所以我以后也会是……”
“你知道吗,那是我生平第二次,体会到心脏裂开的感觉。”
“当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后来我终于学会一个词,叫背叛。”
“你背叛你的家人……如果你认为不是,那说明你从未归属和忠于。”
“可这不可能吧?难道你真不觉得我们是你的亲人吗?你为什么要伙同外人,中伤你的家人?”
“还是你觉得我爸妈对你不好?不会吧?你一贯比我会争取他们的关注和宠爱。”
“我没有被外人的流言蜚语打倒,也没有惧怕过校霸们的拳头。”
“我是被你击垮的。”
“我到现在都不懂你怎么想的,真的没办法原谅你。”
“我觉得我爸妈也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有片刻晕眩。
他手撑着墙,胸口已经基本好了的伤,又开始撕裂的疼。
孟桐掩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发红,垂下眼皮。
地面多了几点水珠,四散绽成花。
很久,孟桐气若游丝:“因为我和你不太一样。”
“我从小活在流言里,做梦都想摆脱掉这些。”
“九岁那年,不但没摆脱,身上又多了一些。”
“然后我意外发现,只要加入到欺凌你的队伍中去,就没有人议论我的出身,甚至还会得到一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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