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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遍过去,直到琴音终结,聂昭才行回馆中。
夜深人静的时刻,厅堂里亮着一点微弱烛光,陈雪堂独自伏在琴上,似乎睡着了,一瓶饮尽的白兰地酒瓶斜斜躺在边上。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聂昭第一次见到陈雪堂饮酒,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琴声。
她轻轻地走过去,尚未近前便惊醒了他——
“聂昭?”
他茫然看看她,又回头看看掌下的琴键,似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懊恼笑了,“握枪握了太多年,手都僵了,不会弹琴了。”
聂昭扶起他身边的酒瓶,微微一皱眉,“手僵了,我看跟握枪没关系,是因为你喝了太多酒。
伤都没有大好呢,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陈雪堂不回应,只倚在钢琴边上,自顾说下去,“是,跟握枪没关系的,就算是读书的时候,我也不如他弹得好……平常并不怎么见到他练琴,可怎么就是弹得比我好呢?我偷偷练了许久,却还是比不上他,老师还是选他来做钢琴手……你说,他多可恨?”
聂昭静静地听着,眼中虽无泪,目光却恍惚。
看出她不愿提起那个人,陈雪堂也不说话了,只抬眼看着她——
钢琴上的烛台散发出昏黄光晕,暖暖照着她的面容。
惯穿深色服饰的她,眼下穿着一件极浅的烟白色旗袍,黑发流瀑似的散在肩头,双颊因醉酒而显出少许红晕,美得令他错不开眼。
“聂昭。”
他语声低哑,唤了这一声出来,却没有说更多;她并不追问,只拉过旁边椅子坐下,就那么缄默。
“我——”
“我——”
长久的静谧过后,二人却又同时开口。
聂昭失笑,“你先说。”
陈雪堂也笑着点头,长舒一口气,眼中驱散了方才的迷惘,再现往日清明,“找到沈唯的下落了。”
聂昭双眸一亮,听他继续道,“这么久没有她的音信,是因为,她在去年冬天失手杀过两个日本兵,被日本人逮捕了起来。”
“那,她——”
“她还活着。”
陈雪堂知道她要问什么,接过话来却又顿了语声,沉吟良久,眼中升起一抹痛惜,“她……这女孩生得极美,日本人便是因此留下她性命,并未处死。”
话说到这里,聂昭已明白他未讲完的话。
霎时间,少时被李昆展折磨的记忆再度涌现脑海,她本就喝得醉了,眼下身子一晃,险些被脚边椅子拌倒——陈雪堂忙扶住她,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心下也跟着绞痛起来,却偏就无力将她拥紧,小心的模样就宛如拥抱着一块随时都会消散的云。
这一生,都是如此。
“能救她么?”
“我一定救她,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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