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弥漫着潮湿的矿物味道,还隐隐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悲叹,仿若无数冤魂在幽幽低吟。
伯阳正悠然浅酌着茶水,不经意抬眸,望向远处层岩巨渊那隐在云雾里、影影绰绰的山峦轮廓,刹那间,一阵熟悉的刺痛直钻心底,神情瞬间黯然,好似被一只无形且冰冷的手,猛地拽入往昔那黑暗无边的深渊。
林涣原本正端起茶杯,欲浅抿一口,敏锐察觉到伯阳情绪的陡然变化,动作当即一顿,旋即关切地放下茶杯,目光紧紧锁住伯阳,轻声问道:“伯阳兄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适?”
伯阳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定远处山峦,沉默良久,才似鼓足全身勇气,缓缓开口:“阿涣,你可知,层岩巨渊,那是承载无数沉痛悲忆之地……绝非仅仅因为几年前那场漆黑灾祸。”
林涣闻言,微微一怔,心底涌起丝丝不安。
她轻轻凑近伯阳,目光满含关切,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愈轻柔:“伯阳兄长,那里究竟生过何事?若可,讲与我听听吧。”
伯阳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仿若从灵魂最深处艰难挤出:“此事,与行知息息相关。
甚至可以说,它是导火索,促使行知决然离家、远行漂泊。
因为……层岩巨渊,亦是行知的母亲,林若晏姑母长眠之所。”
他眼神之中,刹那间盈满愧疚与追忆,往昔画面如汹涌潮水,在眼前铺天盖地般翻涌。
林涣闻言,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旋即低声喃喃道:“难怪行知兄对空先生说,说我……是随了他母亲的姓氏……”
“正是。”
伯阳语气笃定,给出结论,“你要知道,在他心里,你和他的母亲有着几乎同等重量,而行知他,也不过是想与你,多些关联,再多些。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你,同样也是世叔极为重要的家人。
这两件事看似相互独立,实则紧密相连。”
“那时,我尚年轻,初出茅庐,面对危险,满心皆是慌乱与无措。”
伯阳微微眯起双眼,瞬间被拽入往昔的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层岩巨渊毫无征兆地突矿难,我与戎昭、李勤以及玉衡大人一同陪着身为千岩军同时也是层岩巨渊驻将的若晏夫人奔赴矿区展开救援。
矿洞深处,阴暗潮湿,仿若地府一般阴森可怖,弥漫的尘土令人几近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好似要将肺腑生生撕裂。
支撑洞顶的木梁不堪重负,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秒便会轰然断裂,无情地夺走我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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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争分夺秒地解救被困矿工,就在救援即将大功告成之际,二次坍塌却毫无征兆地猛然袭来。”
伯阳的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双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攥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若晏夫人原本有机会率先撤离险境,可她……她为了护住我和最后一名被困矿工,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我的身前。
她身姿敏捷矫健,在不断掉落的石块之间灵活地辗转腾挪,每一步都迈得坚定有力。
那一刻,她宛如一位降临人间的无畏战神,可我却那般懦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巨石击中……”
说到此处,伯阳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中满是难以言说的痛苦,“那一刻,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我的眼中只剩下姑母朝着我奔来的身影。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不,不要啊!
’可喉咙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比一个人还要大的巨石裹挟着埃土重重砸向她,心中被绝望与自责填满,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击碎。”
“行知与他母亲的感情极为深厚,这场意外,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伯阳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沉痛缓缓说道,“而世叔在那之后,整日全身心扑在往生堂的事务当中……或许正因如此,疏忽了行知内心的痛苦。
这才引了一连串的误解与争执,最终导致行知选择成为一名冒险家,离开璃月。
他固然是为了追寻心中的梦想,但不可否认,那段回忆太过痛苦,待在璃月,他实在无法承受。”
林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覆盖在伯阳紧握的拳头上,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伯阳兄长,不管是对你,还是对行知而言,这件事都太过残酷了。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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