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又是一阵沉默,忽听一个妇女吩咐道:“张大,给他开开,天都快亮了,能有什么事?”
门“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长随模样的白胡子老人颤巍巍地立在门洞里,觑着眼睛瞧伍次友,见他满脸污垢,大襟上血迹斑斑,怀中还抱着个书生,忙过来将云娘接了过去。
伍次友又累又惊,又饥又渴,一口气松了下来,只觉眼前发黑,金花直冒,一阵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栽倒在门洞里……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伍次友环顾四周,自己和云娘两床相抵,都躺在后院西厢房里。
他很惊讶,这个茅舍套院,从外头看,完全像一个庄户人家,可是里头的摆设却大不一样,朱榻漆桌、书架茶几,虽没有豪华气派,却俨然是个书香门第;更奇怪的是,那位坐在云娘身边容貌慈祥的主妇,布裙荆钗,上上下下是一身农家妇女的打扮,而恭恭敬敬侍立在她身旁的老仆,却头戴青毡呢帽,身穿湖绸丝绵袍,外头罩着青缎挂面儿的小羊皮风毛坎肩!
如此颠倒的服饰,饶是伍次友见多识广,再也揣摩不透其中的缘由。
“这位书生,你醒过来了?很好,请用茶!”
伍次友正自纳闷,那妇人开口说道,“张大,去泡茶,带点儿点心过来!”
伍次友坐起来接过茶,甘露般一饮而尽,他实在是渴极了,却不好意思吃点心。
“先生,我先不问你如何落难。”
那妇人微笑着说道,“这位女扮男装的,不知是尊驾的妹妹还是妻子?”
伍次友苦于不能讲话,双手比划,他觉得有失雅观,便伸手指指自己喉头,又比划了一个写字的样子。
妇人点头道:“知道了,笔砚侍候了!”
此时,云娘呻吟一声也醒转过来,见妇人正盘问伍次友,便挣扎着坐起来道:“他有喉疾,说不得话,主人娘子有什么话,只管问我。”
“嗯。”
那妇人本就坐在她身边,听见这话便转过身来,微笑道:“妹子,我并不要盘查你们。
但既然住在我这里,我总该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
你只管放胆讲,不是我张姥姥口出狂言,只要你们合了我的意儿,在山东境内是无人敢来打扰你们的!”
“这人好大口气!”
伍次友在旁暗想,“难道她是孔府衍圣公的什么人?可她又说姓张!”
云娘看了一眼伍次友,嗫嚅了半天才说道:“他是我的兄长,我们……我们……”
她正寻思该说实话,还是该捏造一个故事,忽听外头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长随进来,打个千儿道:“姥姥,孔府的孔令培,拿着帖子来拜。”
伍次友和云娘对望一眼,面色立刻变得苍白。
“嗯,就他一个?”
张姥姥问道。
“还有孔贞祺的四侄儿良儿,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衙役。”
“带着衙役到我这里来!”
张姥姥脸色有点难看,“没说有什么事儿?”
“说……没说什么,只请姥姥外头说话。”
“孔令培不是个东西,整日跟着那个挨刀的郑春友转悠。”
张姥姥道,“良儿我看他还好,怎么也这么不成材料儿?——你定有什么话替他们瞒着,嘴里像含个枣似地吞吞吐吐的!”
“回姥姥的话,我们实在没说什么。”
那年轻长随见张姥姥恼了,忙上前耳语几句。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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