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不想他硬撑,就用平常语气闲聊,“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没办法很快自愈啊。”
时郁枫的绿眼睛眨了眨,空洞地看着白墙,瞳仁中什么都没有,“不清楚。”
霍英弓着腰在茶几上捯饬了两下,撕开正方形的藻酸盐敷料,转身回来给他贴,“我觉得这种雷暴天气可能是你的脆弱期,不仅是心理上,就像你的特殊体质——”
这话却被打断了,敷料碰上脸颊的一刹那,时郁枫突然躲开他的手,随便把那东西往脸上一拍,他像只受伤的豹子一样缩在L型沙发的拐角,伤手抱着膝盖,是防备的姿势。
他瞪着霍英,“谁知道!
特殊体质,”
他又冷笑,嘴角一高一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又一个炸雷砸下来,雨声早已变得轰隆隆的了。
时郁枫捂住脖子,在发抖。
“……是那个刀疤,正在疼吗?”
霍英也在发抖,他单膝跪上沙发,把时郁枫卡在自己和墙角之间,“别这样捂着,让我看看,小枫,让我看看。”
“你最好现在去洗澡,然后睡觉,离我远点。”
“我不能。”
霍英不容反抗地掰开他压在颈侧的五指,俯身盯着那旧疤细看。
没有太过可怕的变化,只是略微泛红。
霍英安抚地摩挲时郁枫的额头,试探地想去触碰那道惨白的痕迹。
他没能成功——这回时郁枫倒没再躲他,只是直接捏住他肩膀,一把将他压在沙发上。
力气用得太大了,霍英被掐得生疼,张开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就被捂住嘴巴,只见时郁枫眼角烧红,笔直地盯着他问:“你不能?明明可以啊,留一张纸条就走,说句有急事,不就可以离我很远很远?现在我很烦,烦得要命,要你离远点就不可以了?不是你教育我要讲道理的?”
这话说得异常冷静,也异常残酷,它们理应,完全,是不该从面前这个神情动荡的人口中说出的。
霍英大大地瞪着眼睛,他的眼眶像是被硬生生地撑开,不情不愿地流露悲哀,“你疯了!”
他从紧压的指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时郁枫怔了怔,他的眉眼是诧异的,无措的,隔着层浓雾,可他的手却把霍英的嘴唇压得更紧,没有动的余地。
他低下身子,靠近霍英耳边凉飕飕地说道,“疯了,我可能是个疯子,一直都是,但是英哥,你比我更疯啊,这种天气,半夜赶回来,好像不要命也要回来陪我,说什么不要乱跑,不要害怕,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
他的发梢蹭着霍英的脖颈,刺着皮肤,残水流淌顺延着进领口,“更怕的其实是你吧?你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出事之后自己后悔得要死,永远不能自由?”
霍英默然听着,每个字都顺着耳道,冰刀一般深凿进大脑,他就一节一节地软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从时郁枫贴在他耳侧的薄唇中说出,霍英就像是被人照着脑袋打了一拳,倒在沙发上,时郁枫的手掌下,毫无力气,被愧疚和茫然寸寸地淹没,或者说,那只是一种伤心。
他知道,时郁枫说的也许是气话,也许处于一种难以控制的状态之中,也许时郁枫比他还难过。
邱十里说过,时郁枫自己也说过,雷暴天会出奇烦躁,烦躁到某种程度,人可以做出任何事,霍英二十七年见识过各种厌烦和愤怒,他都能理解。
而他伤心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以前被用作屏保的那只小黑狗可以在这种状态下带给时郁枫安慰,他会抱着它睡觉,谁都不能靠近他们。
而现在霍英并非替代了小黑狗的角色,是他自己出了问题,没有带给时郁枫任何安慰,而变成了“无法靠近”
的那个。
邱十里说过,“你们现在的关系,他应该不会排斥你。”
邱十里很笃定,可是错了。
这一认知像耳光一般打过来,霍英阖上眼皮,只觉得眼仁和鼻子都很酸很疼,向来再怎么崩溃也只会无声流泪小声吞咽抽泣的他,居然呜呜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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