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认识第三个月的事。
说快也快,说不快也不快,反正在冬天来临之前,我家里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衣橱里多了大尺码的睡衣,床头桌上开始摆放烟灰缸,枕头底下有了在“古老又神圣的仪式”
当中必须用到的东西……
为人师表,我真是堕落。
“你早就挺堕落的。”
白一君坏笑,“我不过就是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推其流而扬其波,化学里怎么说的来着?催化剂,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坏人表情我还记得,现在想来都有些不现实,那真的是那个在课堂上风度翩翩侃侃而谈,一句口头语都没有的白一君吗?真的是那个写论文备课时候专心致志充耳不闻窗外事的白一君吗?真的是那个在教育研讨会上语惊四座宛若理论大家的白一君吗?真的是那个……那个……
那个从不严厉训斥学生,穿着皮鞋和男孩子打篮球,张口动辄之乎者也,只要有监考就十有八九会迟到的白一君吗?
啊,对了,监考,我头一回见到他就是在监考的时候,我那时原本是对他很失望的,可后来他却一再让我惊诧。
课上课下判若两人,满腹经纶外表看上去却是个没多大文化的市井,有时候你会觉得他深得孔孟圣贤之道,有时候你会猜想这人是不是在“道儿上”
混过。
白一君呐白一君,你究竟是何许人也?我摸不透,于是努力摸索,于是愈发迷惑,于是愈发努力摸索,于是……
或许应该说“终于”
才对,终于,我自己掉进了沟里,我成了白一君的“阶下囚”
。
他说我言重了,不是“阶下囚”
,而是“座上宾”
。
不过后来他自己又改口说座上宾也不合适,应该是床上宾。
“少废话!
你住我的家,还敢说我是你的‘宾’?”
我瞪他,“行啊,我是宾,你是主,那从明天开始水电费和伙食费你全包了,衣服你洗,饭你做,狗你喂……”
对了,忘了说,我们俩养了一条狗,苏牧,半岁大,是白一君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当时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长久以来一直想养条会吐着舌头用无辜眼神看着我的毛球,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兴奋之余,我给狗取名叫“小白”
。
“这叫剽窃!”
被“借用”
了姓氏的人显然有些郁闷。
“别臭美了,谁稀罕剽窃你,你都快三十了吧,和‘小’字早就无缘了。”
我偷笑。
“谁跟他争大小了?!
我说的是那个‘白’!”
某人发了飚。
我不得不承认,和白一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充满了乐趣的,他总能逗我笑,我不想笑的时候他就更是想方设法的非让我笑出来不可。
我说我笑起来真那么好看呐?阳光灿烂?他便立刻就现出了那张坏人面孔:“什么灿烂,是春,真的,特春。”
我明白了,我明白我为什么在课堂上笑不出来了,我把我所有最好看的笑容给了白一君,对别人,我笑不了那么真,或者说……那么春。
那回,我在沉默之后罚他帮我写了三个班的学生评定,直到他大喊看见“该生如何如何”
的句子就恶心,并且用再让他多写一个字就跳前门楼子自杀来做威胁,我才饶了他。
“恶心就去吐,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前门楼子就不要跳了,那是古迹,下次想自杀的话你就去跳中央电视塔吧。”
我故作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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