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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干城盯着好友半晌,不悦地说:“看来医师博士的EQ确实比流氓高,逻辑转得也快。”
佟玉树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不得不道歉,“你昏迷一整天,没有你的许可,我无法探查你的病情,焦急之下,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份资料袋了。”
“是哪,这回可完全不顾及我是否同意便自动拆封,当起福尔摩斯干探了。”
“阿城……”
佟玉树的喉头紧了起来,“我是一番好意。”
“这我知道,我只是料想不到主谋者竟会是我舅!
反而派倩玲去侦测老家伙,害她死得无辜……”
“如果你派她去探你舅的话,她可能更早送命,连结果都查不出来。”
雷干城仍是摆脱不掉自责,“倩玲因为我的疏忽而死,我该怎么偿还?”
“鲁迅说过一句话,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家看,”
佟玉树直接将他自己的看法道出来,“但我认为这是因人而异,像你爸、你哥、倩玲的际遇算是值得人唏嘘同情,但把你舅和老贼引以自傲的诸多罪状公诸于世,可不能照这种公式套,这叫执行正义。”
“正义?正义这两个字要在白道人的嘴里说出来才算数,我说则算狗屁不通,老百姓听了当放屁。”
“不见得。
这年头,声音管道多得是,你交游面广,人情债到处施,若肯运用优势媒体,一个小暗示也能拖垮他们。”
佟玉树走上前,把埋在资料夹里的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他,“你找不到更快炸毁你舅升官梦的致命武器了。”
雷干城接过照片,诧异于被新闻界捧成政治明星的林姓立委竟赤身裸体地抱着曼妙的苗倩玲在床上翻滚的欢爱镜头,眼神不觉黯了下来,“玉树,你知道我没法在她死后又公开羞辱她一次。”
“随你意。
只是我若开个药方便能剪除病症的话,绝不滥用医疗资源教病人多挨一刀。”
他看着佟玉树,摸着自己做了亚全切除的胃,“我突然觉得你这个拿刀割人肉的大夫比我更适合走这行。”
“然后活活给你这个‘雷公’当材劈!
免,你自己入地狱就好,别拖我下去参观你的死状。”
雷干城被佟玉树难得夸张的口吻逗笑,悒郁顿除,往后仰躺在堆高的枕上,长喟一声,“离开学校后,久久找不到人唱‘上邪’,跳蟑螂舞了。”
上邪,是汉朝军队鼓吹铙歌第十五曲。
他们念国中时,钻研中原古韵学的国文老师总是喜欢抓雷干城、佟玉树和另一名龙姓同学以闽、客语上台模拟诗境。
由于他们三张嘴吹着喇叭管、六只脚边跳的样子,实在拙得有点像逃命蟑螂,从此这首变调的“上邪蟑螂曲”
像魔咒似地将三人的友谊紧紧地绑在一起,人虽不同道,但情笃难灭。
雷干城禁不住吟叹出声,“上邪!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佟玉树脚底打起拍子,和着调。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雷干城意犹未尽地跳下床,丢一个枕头给佟玉树,自己抄了另一个当战鼓似地拍着,两只长脚凌空拐跳起来,说不像热锅上的蟑螂,还真令人想一脚踩扁,省得他们发癫,扰人安宁。
两个大男人像起乩顽童似地跳着,直到一个穿着便衣的男子跨进病房来时,才嘎然停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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