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琴。
那把从来没有被认真对待过的琴,就像他自己。
他和爹一样的固执,固执到父子俩似乎都忘了初衷。
那一次他在爹面前摔了琴,换来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后来,这把琴就没有被他珍惜过,就像这些年的时光一样,破碎,勉强修补,再破碎。
而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这把琴原来如此美妙。
阮洛怔怔闭目落泪,仿佛所有难堪、伤怀和带着一点点悔恨的过往都被隔挡在音乐之外,这一刻世界只有流水、青松、飞鸟和游鱼,只有旷野的风,漫过山涧的淡金色晨曦与薄雾。
四
从那天起,阮洛再面对穆时,心情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阮琴师鬼使神差地担负起了照顾少年的责任。
他带着穆到镇集上逛街,给他买靴子,带着穆到森林里捕鸟,烤野味给他吃,对邻里只说自己远房表弟来了。
可惜穆脸上的表情总是冷冷的,他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阮洛的话。
快过年时,阮洛带着穆上街采购年货,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小阮!”
兴高采烈和他打招呼的正是邻居的屠夫。
原来,屠宰铺就在不远处。
很久之后阮洛还能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好,就像锅里煎过的金黄的猪油,阮洛一回头,只见屠夫的女儿用力拎着一大桶水,让屠夫洗杀猪刀,少女雪白的面孔上挂着几滴汗水,笑容闪闪发光。
其实阮琴师的的确确有文艺忧伤的脸盲症——
他从来没认真看过屠夫的女儿。
屠夫已经长成那样儿了,女儿想来也差不多吧……所以邻居这么多年,屠夫的女儿长什么样儿他从来没注意过,更没注意到玩泥巴的黄毛丫头什么时候长大的。
十五岁的豆蔻少女朝他甜甜一笑:“阮哥哥。”
那声阮哥哥叫得清亮柔软,像是用羽毛在人心头轻轻挠了一下,阮洛心口跳动,怔了一下才不自然地点点头。
屠夫姓牛,叫牛腩。
他的女儿闺名哄哄。
阮洛第一次听到牛哄哄的芳名时就想……女儿应该叫土豆,或者还有个女儿叫番茄才是吉祥的一家啊。
可今天不知道是天气太好还是他的心情好,屠夫父女看起来格外顺眼,而且屠夫还穿了一身不常穿的白衣服。
阮洛在铺子前面停顿了片刻,脚步和目光都有点流连的意思:“今天哄哄也来帮忙?”
“可不是嘛!”
牛屠夫一边剁肉一边说:“听说最近城里有怪牛吃人,好几户人家的小女孩都失踪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
“牛?”
阮洛还没听说这件怪事。
“是啊,听说吃人不吐骨头,可怕极了。”
阮洛的第一感觉是匪夷所思,接着他突然想到自己那天倒在冰上时做的那个梦,梦里漫天的暴风雪、挥剑屠牛的男人……
屠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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