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已经能动了,这麻药没有夏侯潋说得那么厉害,不是他掺多了水就是买了假货。
夏侯潋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待着,这药大概是持厌去买的。
持厌那个小子,沈玦气得眼前发黑,原本以为是个老实头儿,没想到是个两面派!
沈玦手肘抵着车板,想要挺起身来。
身子不停地发颤,力气使不出来,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躺了回去。
虽然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满头大汗。
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松了劲儿,他望着车顶直喘气。
歇了一会儿,伸手去探车围子,想要借力,手指发着颤,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青,却依旧无济于事。
混蛋,夏侯潋这个混蛋!
沈玦闭上眼,嗬嗬喘着气。
马车跑得快,直晃荡,腰上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闷闷的一响,他伸手一探,摸到一截冷而硬的错金刀柄。
是他的匕首。
雪落满山,地上积的雪足足能够没上脚后跟,巡哨的刺客们在松树底下歇脚啃干粮,有个人走出去撒尿,热乎乎的水儿冒着烟气撒出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冰。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笑道:“一起出恭?”
腰后猛地一痛,他眸子紧缩,那只手捂住他的嘴,惨叫声被捂进了喉咙。
他扒了两下身后人的手,无力地瘫软下去。
夏侯潋将他推进了雪地,戴上面具,扭头朝中间的刺客们走去。
他两手从腰后抓出手弩,短矢一左一右射出,同时贯穿两个人的眉心。
细小的血花从眉间溅出,仿佛鲜艳的花钿,有一种血腥的美丽。
刺客们悚然一惊,纷纷拔刀,然而无数番子从天而降,雁翎刀在飞雪中一划,血花迸溅犹如烟火。
有一个人脱逃,持厌从树后走出,与他擦肩而过。
没有人看见刹那出鞘,但那个人已经捂着脖子倒下。
埋好尸体,藏好血迹。
所有人戴上面具,朝侯府走去。
出了林子还要再走一截山道,过了一座七拱桥就能望见侯府了。
那是一座巨大巍峨的黑砖墙,伏在雪风中,像滚滚乌云,仿佛划分了阴阳两界。
雪雾太浓,视线不好,白天依然点着灯笼。
合抱大小的灯笼挂在墙下两掖,幽幽地散出一点光晕,是茫茫风雪中唯一一点温暖的颜色。
底下开了一座角门,门洞前面站了两列刺客。
番子们悄无声息地替换了所有人,为夏侯潋和持厌推开大门。
“二位,请务必小心!”
夏侯潋拍了拍一个番子的肩膀,转身和持厌跨过门槛。
门环哐当一声,大门在身后闭拢,前方的**变得清晰起来,墙壁被熏得漆黑,远处的垂花门洞塌了一半,雕花石匾碎成了两截,一半陷进了雪里。
断壁残垣里横亘着巨大的古木,都烧焦了,黑木上覆着白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废墟,而是……密密麻麻的雪人。
每一个角落都立着雪人,三个为一对,两边高中间矮,胖大的身体,白滚滚的,像堆在一起的汤丸子,两根细细的树枝斜插在身上,是他们细弱的手。
三个雪人互相牵着手,有的雪人脑袋没摆正,倒像是摇头晃脑似的。
“这里一直是废墟吗?”
夏侯潋蹙紧眉头,“还有这些雪人,一直都有么?”
持厌走到一个雪人面前,透过白瓷面具望雪人黑漆漆的眼睛,“百里鸢成为阎罗之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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