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衙门。
沈玦坐在上首,听底下人回话。
赤金乌地大匾高悬,上书“百世流芳”
,他背后是螭龙盘卧浮雕,张牙舞爪,獠牙毕现。
两边立着两个乌木烛台,地上两溜水磨楠木圈椅,一色儿的描金青地椅搭。
沈问行侍立在侧,拿着蒲扇轻轻给沈玦扇着风,司徒谨站在一边儿。
沈玦神色恹恹,不大有精神。
他脚不沾地忙了半个多月了,连日来夙兴夜寐,昨儿个因为尚二郎的事儿又没睡好,便是铁人也熬不住。
外头太阳正大,酷烈的阳光照进堂屋,沈玦眯眼望着光里飞舞的尘埃,像许多细小的青蠓,扑来扑去。
“督主?”
底下的千户轻轻唤了声。
沈玦回过神来,“嗯”
了声,“你说。”
“魏德余党许寿昨儿个出京了,卑职按照督主的吩咐派人远远跟着,只要他和其他魏党一碰头,咱们就一举拿下。
他往西边儿道走,卑职琢磨他要在天津卫出海,已经派了人去守着了。”
“这些事儿你们看着办吧,不必来回咱家了。
魏德大旗已倒,这些小鱼小虾抱头四窜,左不过出海、出关两条路。
你们沿途搜寻,不怕找不到。”
沈玦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道,“现在要紧一宗儿不是魏德余党,是你们这帮鼠目寸光的东西给咱家惹的祸。
咱家得了势,便一个一个拎不清东南西北了。
且不说沈府遭贼,便说江浙湖广立起来的生祠。
咱家还没死呢,赶着给我立祠堂,难不成咱家还要谢谢你们的好心?清流那起子酸儒得了话柄,靠唾沫就能淹死人。
敢情淹死的是咱家,不关你们事儿么?”
“不敢不敢,”
千户汗如雨下,“督主息怒,底下人也是一片孝心,祈祷老祖宗您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前些天蓟州总兵韦大人还送了只白鹿来呢,都是好心儿,没成想倒给您惹了麻烦!
这帮没眼见的狗崽子,卑职这就吩咐各处搜查,把生祠拆了,万不可再犯!”
“在朝为官须谨言慎行,白鹿是天降祥瑞,合该送给陛下赏玩,送到咱家这儿是什么道理?都打发了。”
沈玦蹙起眉头。
千户诺诺称是。
另有一个贴刑官小步跑进来,呵腰道:“回禀督主,沈府阖府已搜查明白,除了一册公文,什么也没丢。
那册公文已经在尚二郎身上找着了,料想是他在书斋偷拿的。”
“公文?果真是魏德余党么?”
“还不知道,他醒过来一回,妄图越狱,打伤了好几个衙役,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好在卑职及时赶到,对他用了刑才安静下来。”
贴刑官顿了顿,问道,“此人该如何处置?是继续审问还是……”
沈玦叩着桌子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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