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渡过黄河,穿太行,经上党,进太岳山到平遥,又从平遥向西渡河拐回了陕西。
黄河之水朝海中奔去,河伯冯夷随水而下至东海之滨,望洋向若而叹。
她走走停停,在统万城里流连了几天,听当地人讲了冬至天狗吃月,终于把城里最黑最邪的东西吃了去,当天连地牛都翻身庆祝。
银锁卖了马,买了一匹骆驼,只带着水桶和干粮就走进了茫茫沙漠,不久天上飘起了雪,她越往西雪越大,至黄河畔时,河面上已全部冻了起来,她走过封冻的河面,在银川附近稍作整备,又进了另一片沙漠。
这是她第二次走这条路,无数次地眼花看见金铃掀开毯子一角,裸身钻进她怀里。
然而茫茫沙漠之上只有她一个人,身旁跟着一匹老骆驼,连狼也见不到,更莫说旁人了。
她就这样走啊走啊,终于看见漫漫黄沙天幕之下的祁连雪顶。
祁连山旁有黑山,黑山永远和祁连在一起。
她想起她给金铃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眼中隐隐闪着希冀,又想着上山前夕金铃来找她,眼中的辉光因她的拒绝一点一点地熄灭的样子。
银锁叹了口气,想着金铃的绝望,想着她是在怎么痛彻心肺的折磨下才能刺出这一剑。
想着若是她自己在彼时彼地,是会盛怒之下当场将对方乱刀砍死,还是努力把这些都忘掉,装作自己也只是逢场作戏。
凉州亦还是那个凉州,熙熙攘攘,挤满了域外和中土来的商人,集市上人声鼎沸,她却第一次发现自己和人群离得这么远。
凉州以西有西海,吐谷浑王以此为王庭,筑伏俟城。
西海以西两百里有山坳,四季如春,名曰神仙谷。
银锁循着记忆拐入小路,环着湛蓝的西海走了半圈,每走一步,都觉得回忆里的故事满满地要溢出来。
只是不见故事里另一个主角。
其后二人日渐亲昵。
金铃经常回来之后便把银锁扣在书案边陪她写往来书信,银锁常常头靠着桌案上,看那本孙子兵法,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
金铃发现之后,有时会揉着她的头发把她揉醒,有时却又盯着她发呆,有时忽然把她吻醒,抱到书案上极尽狎昵。
但银锁心里一直惦记着让金铃马不停蹄说一个时辰的话,金铃不在时常以抄书为乐,在的时候便缠着她教读书写字,却不知金铃喜欢听她软软糯糯地求人,巴不得她来缠。
日子又已不知不觉过了许久,金铃外出的次数却渐渐变多,有时半夜三更跑回来,身上还要带两三处轻伤。
之前有一面之缘的竹竿汉子也会在此借住,身上也都带着伤,有时住个一两日,有时上过药就走。
银锁虽已猜到金铃的“任务”
十分危险,却从来不敢问。
金铃不说,银锁便只安心替她上药疗伤。
一日银锁问金铃可还记得当初说过,若抄百遍就解说全文给她听,金铃一愣,道:“我说的是若你不懂,就解说全文给你听,你需得先……”
她顿了一顿,道:“需得先抄够一百遍。
你抄了几遍了?”
银锁颇得意,伸脸道:“我已抄足一百遍,只等你来给我通篇讲解。”
金铃摇头道:“照书抄连三岁小儿都会,算不得准,你需得背诵给我听。”
银锁只道她要耍赖,都快哭出来了,又听她说只是背诵,又不由得喜上眉梢,得意道:“一早就会背啦,请金铃师父听好。”
金铃一只手支着下巴,倚在桌上听银锁背书,听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清脆婉转,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无畏。
她盯着窗外,生怕看了一眼金铃就分心背错词,金铃却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睛,几乎走了神。
银锁背完一篇,就要问她背得对不对,金铃点头放行,她才往后继续背。
如是九篇背完,银锁眼巴巴看着金铃。
金铃摸摸她的头,道:“我瞧瞧你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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