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司乐让我给您捎个话——”
少女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掌司太监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霎时便笑得如同吃醉了二月的桃花酒,晕陶陶的找不着北。
那时他并不知道,为何那个原本气焰高涨的太监对她却面容和蔼声若暖风。
他只知道自己被她瞥了两眼握住左手,随着那在小径间翻飞的衣袂向前疾走时,沉寂的心湖泛着难平的涟漪。
明明他是那群寺人中最不讨喜的一个,她为什么偏挑上他?他既没冲她笑,也不知该怎么对她行礼。
“你叫什么?”
“奴……奴才进喜。”
他学着教管教的规矩,弯下的腰身毕恭毕敬。
“啧,谁问你这个了啊,教管坊的翻来覆去就知道这么几个字,难听死了。”
她挥挥手,站在司乐坊外的墙根下冲他灿烂的笑开。
“你原来叫什么啊?”
“……吕尧卿。”
“哦,我叫安络,不安天命的安,络丝织线的络。
多指教啦,‘吕寺人’。”
她是第一个笑着问他名讳的人。
宫中女官宦寺众多,踩高贬低几乎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那些行走宫人总是高昂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间或在他扫洒之处停留许时,揪着他一张木然沉默的脸挑他行礼的错处肆意辱骂一通泄愤。
如果没有安络,他早该是习惯这些了的,因着这幅天生便残缺破落的身子,他在宫外也没少受冷落排挤,这算不得什么的。
如果,没有安络。
那日过后,他时常在下值后躲在暗处,隐在树荫灯影之中面无表情的偷偷远窥着司乐坊,看她与那些能在前朝递上头脸的舞姬乐师笑闹着,五指深刻入树干心中暗色的情感缓慢滋生。
她大抵是早已忘了他,可他却想靠近那份暖融的笑意。
一分也好。
他开始学着巴结上峰,瞅着时机插着空向秘书监的中官递好话,埋着头狠干任人使唤。
他既学不会其他四人那样谄媚的笑容,也没有几两家什,好在识得几个字又愿意吃苦,多琐碎的事都能做得妥妥贴贴,任劳任怨。
洪夏四年,他从一个扫撒坐上了秘书监内监的位子。
当他拿着头一回发到自己手中的银子站在司乐坊外等待安络下值时,身躯完全僵直着,紧张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怕对方第一眼见他时,冲口而出的话是他所不能承受的,视线满是鄙夷。
可他实在想再见她一面,安络几乎已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死结,他揪着那点虚无缥缈的思念向上攀了整整两年才有了这么点成绩,唯独今日,他希望能跟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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