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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如何说服自己呢?
[1]一捧土,不过更耳熟的应该是骆宾王那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
第十二章
李河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得不接受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的结果。
月光依旧洒满在村落,屋檐和他抬头就能看到的土堆上。
他只知道躺在那里的人永远不会再有醒来的时候,他只知道他再也见不到这个村子里的活人,他只知道堵在胸口的那块东西不会有消失的时候。
他在满月的夜里感受到巨大的恐惧,陇西的风是那样冷,他的血肉要被冻成坚厚的冰,失去流动的声音。
从前打了胜仗的安宁都是虚假的遮盖,用喜悦和庆幸遮盖住了死在荒野里的每一个人,遮盖住了身上疼痛难忍的伤,遮盖住了他们的恐惧。
战场上的人死在刀剑之下,他们所挂念的人,所挂念的家也毁在同样的刀剑之下。
李河想,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不打仗,就不会频繁地征收那么苛刻的粮税,不打仗,阿爹就不会一去再也不回来,不打仗,他就可以不用承受沉默之下的痛苦和血淋淋的生死相隔。
事到如今,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和胡人打仗,他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这些想象已经离他远去了,在梦里也不可能抓住了。
他伸出手来,摇曳的火光照出脏污的掌心,李河的视线就这样落在上面,一遍遍品味这个夜晚所带来的恐惧和茫然。
他需要面对这样的恐惧,从此和这种恐惧作伴,日夜没有休息的时候。
他虚握过拳,好像还在刨着坑里的土,好像还跪在那里,用最后的力气埋掉最后与他有关的故人。
但他又确确实实什么都抓不住。
黑红色的血带着腥味吸引路过的鸟兽,吞食那些死去的人。
鸟兽好像也是无辜的,为了活下去苦苦寻找能吃的腐肉。
陇西的沙土下埋了他自己一个人数不清的死人,除了那一本本计数的户籍册,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了。
即使是自己,有朝一日再次走过那些荒地的时候,或许已经记不清在那里他们打过的是胜仗还是败仗,埋着的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人。
他被这样的恐惧吓怕了,浑身颤抖起来。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为生存讨食的鸟兽,它们至少还分得清饥饱和疼痛,它们至少是为着自己去奔波劳碌,它们至少不会死在刀剑之下。
可是杀人的刀剑是他们自己所造的,并且自己也很难松开那只拿剑拿刀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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