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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庵笔记(第1页)

吾乡陆放翁近来似乎很交时运,大有追赠国防诗人头衔的光荣。

这件事且莫谈,因为我不懂诗,虽然我也是推尊放翁的,其原因却别有所在。

其一因为放翁是我的小同乡。

他晚年住在鲁墟,就是我祖母的母家所在地,他题《钗头凤》的沈园离吾家不到半里路。

五年前写《姑恶诗话》中曾说起过:

“清道光时周寄帆著《越中怀古百咏》,其《沈园》一律末联云,寺桥春水流如故,我亦踟蹰立晚风。

沈园早不知到那里去了,现在只剩了一片菜园,禹迹寺还留下一块大匾,题曰古禹迹寺,里边只有瓦砾草莱,两株大树。

但是桥还存在,虽是四十年前新修的圆洞石桥,大约还是旧址,题曰春波桥,即用放翁诗句的典故,民间通称罗汉桥,是时常上下的船步,船头脑汤小毛氏即住在桥侧北岸,正与废园隔河相对。

越城东南一隅原也不少古迹,怪山,唐将军墓,季彭山故里,王玄趾投水的柳桥,但最令人惆怅者莫过于沈园遗址,因为有些事情或是悲苦或是壮烈,还不十分难过,唯独这种啼笑不敢之情(如毛子晋题跋所说),深微幽郁,好像有虫在心里蛀似的,最难为怀,数百年后,登石桥,坐石阑上,倚天灯柱,望沈园墙北临河的芦荻萧萧,犹为之怅然,——是的,这里怅然二字用得正好,我们平常大约有点滥用,多没有那样的切贴了。”

放翁三十二岁时在沈园见其故妻,至七十五岁又有题《沈园》二绝句,其二云: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这种情况是很可悲的。

家祭无忘告乃翁的绝笔也本写得好,却不能胜于此二首,虽然比起岳鹏举的《满江红》来自然已经好多了。

再说第二个原因是我爱读他的游记随笔,即《老学庵笔记》与《入蜀记》。

据《四库书目提要》云《笔记》十卷,续二卷,《书目答问》亦如是说,注云津逮本,学津本。

但是我不幸一直没有能够见到《续笔记》,查毛子晋所刻的无论是放翁全集本或津逮秘书本的《笔记》,都只有十卷,民国八年上海活字本据穴砚斋抄宋本亦无续笔,大约这只在四库里才有,而《答问》所注乃不可靠也。

《复堂日记补编》光绪四年十一月十五日条云:

“阅《老学庵笔记》十卷,放翁文士多琐语,不足为著述也,然吾师吴和甫先生最嗜此书,盖才识与务观近耳。”

谭复堂亦是清末之有学识者,而此言颇偏,盖其意似与《四库提要》相近,必须“轶闻旧典往往足备考证”

,才是好笔记也。

我的意思却正是相反,轶闻旧典未尝不可以记,不过那应该是别一类,为野史的枝流,若好的随笔乃是文章,多琐语多独自的意见正是他的好处,我读《老学庵笔记》如有所不满足,那就是这些分子之还太少一点耳。

《笔记》中有最有意义也最为人所知的一则,即关于李和儿的炒栗子的事。

文在卷二,云:

“故都李和炒栗名闻四方,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

绍兴中陈福公及钱上閤恺出使虏庭,至燕山,忽有两人持炒栗各十裹来献,三节人亦人得一裹,自赞曰,李和儿也。

挥涕而去。”

赵云松著《陔余丛考》卷三十三京师炒栗一则云:

“今京师炒栗最佳,四方皆不能及。

按宋人小说,汴京李和炒栗名闻四方,绍兴中陈长卿及钱恺使金,至燕山,忽有人持炒栗十枚来献,自白曰,汴京李和儿也,挥涕而去。

盖金破汴后流转于燕,仍以炒栗世其业耳,然则今京师炒栗是其遗法耶。”

所云宋人小说当然即是放翁《笔记》,唯误十裹为十枚,未免少得可笑也。

郝兰皋著《晒书堂笔录》卷四中亦有炒栗一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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