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想,若是女孩沉默,大抵就是同意了。
然而在他刚要开口的同时,清越的声音也同样传入耳中。
“不。”
陆昭道,“我不会去。”
似是要再斩钉截铁地确认一番,“我是不会去的。”
话音甫落,只听不远处的草木后,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如裂云一般,随之而来的是锐器钝钝插进血肉之躯,而后割裂的声音。
陆昭只觉神智一震,愣怔片刻后,忽然起身冲向了那片声音发出的地方。
草木阴翳,藤蔓低垂,一条碎石小径如蛇一般蜿蜒没入庭院深处。
小径旁,有几朵白色小花,让陆昭想起那时候她落荒而逃的那片森林。
她脚步轻轻,走向小径的深处,愈来愈浓郁的血腥之气,让她的肩颈绷得死紧,如同在森林里警惕环顾四周的野兽。
她悄悄拔下头顶那支磨得锋利无比的发簪,侧身转过一个弯,蓦然发现小径的路上渐渐有了斑斑血迹,最后越来越密,拖成长长一条到尽头,黑暗的深处。
陈年的画面一张张回闪在脑海,陆昭举着发簪,锋锐向前,如同手执利剑。
再也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在血腥最为浓烈的拐角处,她猛然横身。
泛着金光的冷艳锐物与笔直的玉臂一道,以近乎决绝的姿态刺向了眼前那片绸缎。
金簪之利,所经之处仿若无物。
然而在刺破最外层的绸缎,下一层的中衣与最后一层贴里之后,它还是遇到了抵挡它的最后一层肉身。
即便是紧握金簪另一端的陆昭,亦感受到其柔软与温热。
元澈俯视地看着她,面容隐藏在树叶与竹叶的阴影中,细碎的幽光漫在他的脸上,亦流转于瞳孔之中。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支簪,之后身体反而稍稍向前顶,便已具玉山倾颓之势。
陆昭的手肘下意识地后撤了半分。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覆上了金簪,在几乎要触碰到她指尖的一霎那,陆昭松了手。
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连同气力也不再能够掌控自如,陆昭向后跌了几步,最终紧紧地靠在一个拴马的石柱上。
不需半分力气,金簪被拔出,上面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
元澈试探而狐疑的目光由发簪转向了发簪的主人。
眼前的人,面容苍白,好似冰轮,倚靠在石柱上,如同前朝画家以线条勾勒的花卉,不过伶伶几笔,便有雪色寒瓣,静缀于枝上。
即便是惊惧,即便退却,她是映于清池粼波的寒梅,而元澈自己也恍若坠入一片碎琼乱玉。
“你在害怕什么?”
指尖轻轻地将血迹擦拭,元澈走近了她,将金簪慢慢插回她的发间,耳畔亦感受到了她并不均匀的呼吸,“陆昭,你在害怕什么?”
陆昭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贴近了那个石柱。
“殿下。”
陆归终于寻迹而来,然而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知要作何解释。
最后,他慢慢将陆昭拉倒自己的身后,并跪下谢罪道,“小妹无礼,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元澈看了一眼陆昭,只道:“无妨。”
旋即,他指了指身后的一头鹿:“今日刚猎回来的,晚上宴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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