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胤礻我的额娘温贵妃去世,谥字“僖”
。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也是我生日的时候,噩耗传来,娜仁辗转病榻半年,香销玉殒。
我也病了,先是发热,接着发冷,然后是昏睡,呕吐,暂时的失聪,头发脱落,皮肤起疹块,迅速的消瘦,各种恐怖的症状全来了一遍。
皇上特准了额娘住进绛雪轩照顾我,阿哥和大臣们荐的名医和名药走马灯儿似地送了来,等到半年之后,我终于可以扶着青青在御花园里走上一圈的时候,估计太医院里所有的御医都在佛前上了三柱香。
好在皇宫时有数不尽的名贵补品,我在额娘和鉴兰、青青的监督下,几乎是把补品当饭吃,又调养了两三个月,总算是有了点儿人样。
皇上是天天来,看到我,总是握着我的手,攥着我的手腕,心疼地说:“看瘦成什么样儿了!”
胤礻我不知道避晦,到绛雪轩来的次数一点儿也不比成亲之前少,但凡太医说我要注意的事项,他记得比青青还清楚,又是担心,又是心急,又是难过,又是后悔,额娘的去世、我的大病,半年下来,他也瘦脱了形儿,只一双眼睛看起来比以前大了许多。
胤礻我成亲半年,居然还没有进福晋的房门一步。
胤禟成亲之后,却象是改了性子,半年不到,接连又娶了两房侧福晋,立的侍妾都不知道有几个。
这一切,没有人会当着我的面告诉我的,所有人都曾经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没想到,我们三个人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直待我很亲厚的宜妃娘娘,虽然待我还一如以往,可有时候,我躺在床上昏沉之中,隐约也能听到她的叹息:“都是没福的……”
所有的内戚贵妇全体来探视过我,只除了九福晋和十福晋。
“蒙古”
二字,在我这儿更是成了禁忌,尤其胤礻我的福晋,更是和娜仁同宗的博尔吉济特氏。
眼瞅着我在善意的纹饰中渐渐恢复了健康。
三月晴好的傍晚,我半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倚着几个大靠枕,窗外一只青骨瓷瓶里,插着一枝极艳的桃花。
夕阳从屋椽上射过来,给花瓣镶上了灿烂的金边。
这花,是十三一大早赶在进书房之前,巴巴地到御花园里摘了来,没敢敲门怕吵醒我,只用瓶供好放在窗外廊下的。
青色的瓶配着粉色的花,看起来是那么地娇艳。
我把手搭在窗台上,下巴放在手腕上,痴痴地看了一个下午。
娜仁姐姐正象这桃花呢。
草原上的女儿,从来就不讲究“淡极始知花更艳”
那一套,讲究的就是与天地一样的真性情,是浓墨重彩下艳极的桃花,所有的美丽只有绽放出来,才不枉这生命、这青春。
有时我也想,象娜仁姐姐这样,活到最美丽的时刻就死去,也是一种福气,留在我和所有人记忆里的她,永远是绿色草原上,一骑白马上的红衣绝色,没有枯萎,没有凋谢,只有绚烂嚣张的美丽。
对于娜仁的去世,也思翰叔叔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他的心里,也许被那个“曾经沧海”
的人占满了吧。
算了,娜仁姐姐,对一个即使爱上也无法给你全部真心的男人,就不并太多牵挂了吧,你纯洁的灵魂可以随着风在草原上悠游,一定有一天,会遇见配得上你的真心的。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抬头一看,胤禩站在廊下。
我摇摇头,坐直:“瞎寻思呢。
八哥哥,怎么有空来,听说你到直隶办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才从皇阿玛那儿过来的。
听说你身子好些了,赶着过来看看你。”
这半年里,八阿哥和老九老十突然间走得很近,没什么心思的胤礻我对八阿哥言听计从,就连一向内敛沉郁的胤禟也唯他的马首是瞻。
若是以往,我一定抓着胤礻我问个清楚,可是现在,就算胤礻我再怎么热络,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该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胤禩跨上廊沿,伸手把我的长发别好。
因为一直卧床,头发也懒怠梳,只是胡乱挽了挽,况且我病中头发掉了许多,青青每次给我梳头时都是泪汪汪的。
与其看她的泪眼,不如我们一起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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