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或许是在家里闷太久了,也该带小孩儿出门转转,见见世面。
他看起来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子!
真奇怪,他有着血缘之亲那个父亲,倒也不像他似的又皮又野。
一行人驱车来到霸州,时令不巧,正赶上霸州下雪。
这年是个极端物候,照霸州堪比江南的地理位置,怎么会还在秋季,便已飞雪连天?
马车在雪地里行走,须得格外地小心,谨防因为路滑而打呲溜,一路上官卿都紧紧抱着不安生的孩子,书杭的小脸闷在官卿的怀里,一直在小声地嘟囔。
听不见他说什么,官卿低下头,凑近了听,耳朵里断断续续飘来几句抱怨:“公主,你为什么活受罪。”
“……”
官卿嘴角一抽。
合着她现在确实是自作自受,活受罪了。
她拍了拍车辕木,令赶车的御夫快一些,“天黑之前我们要入城。”
御夫连声应是。
猝不及防,马车才加起速度来,生生地一剎。
官卿和怀里的小儿来不及反应,差点儿伴随着这一剎跌出车门,她瞬间皱了眉头。
珠箴一把掀开车门,呵斥道:“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撞上石头了?
御夫凝睛一看,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长长地抽了口气:“回公主,好像……是个人。”
那人半截身子埋在雪里,想被雪掩得厚实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官卿的嗓音从马车里飘出来:“或许是行人,你去看看。”
谢律垂着睫羽,漆黑的眼睫夹杂着颗颗雪粒,冰冷地在眼帘上融化,变作一缕冷水沿着弧线的眼尾,滚入两侧如刀裁成的鬓角。
失血过多,精疲力尽,身体难以抵御寒冷,正在迅速地失温。
可是当那一缕芳香飘进他的鼻端,谢律再也无法控制住心尖地狂跳。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带有那样抚定人心的香味。
是她吗?
不,不是,卿卿已经死了。
她早就已经,没有了。
是他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让他出现了某种幻觉,恍惚想起那种并不存在的香气。
可是,那味道那么真实,仿佛就在他身边存在着。
不,谢律,你在做什么痴心妄想,卿卿死了,她死了,她死的时候,只怕也在怨你,她说过,不及黄泉无相见,她割发断义,还了你青丝情丝……
一阵天人交战,谢律不知该不该起来,虽然他已经没有了气力。
这时候,那把柔软清甜,仿佛江南水乡独有的菱歌的嗓,又在他的耳膜旁炸裂。
是一声惊雷。
谢律动了,他歇斯底里地抓着雪,不顾身体的疼痛和脱力,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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