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嘴唇抿成一条缝,他眼中的光色敛灭,慢慢走了过去,把百合放到了桌子上。
桌上没什么东西,一个暖水壶,一个带吸管的塑料杯——给冯老喝水的,还有一个灌了水的矿泉水瓶子,农夫山泉,里面插着两朵有点儿打蔫的康乃馨。
晏江何:“……”
“消气了?”
冯老问。
“…没呢。”
晏江何抹了一把脸,转头看他。
这老头真是瘦得厉害,双颊的颧骨挺得老高,挂着薄薄一层苍白色的皮。
“出息,跟我个老病秧子生气。”
冯老哼了一声,一只手捋了一下输液的管子,明显有些颤颤巍巍。
晏江何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鼻子猛得就酸了一下。
他心道“病”
这玩意儿真是厉害,好好一个人,都消磨成什么样了?冯老那双手,当初拿手术刀的时候,那是多稳?
晏江何观摩过他很多年轻时的手术录像,至今仍奉为金科玉律。
一刀一拉,多丁点儿的j8学都不会让患者出。
而现在这副哆哆嗦嗦的模样可见得健康是多大的本钱——那是这辈子唯一的本钱。
晏江何拖了个凳子坐下,说:“你要不是个老病秧子,我还不跟你生气呢。”
晏江何:“你都这模样了,服个软能累着?非得跟我对着干?再说你到底把没把我当人看?来医院不跟我说一声?”
冯老一听这话就乐了,他乐着乐着还呛着了,兜着背抖肩膀一通咳嗽。
晏江何赶紧给他顺了顺,叹气道:“您老悠着点儿吧,我有这么可乐么。”
“那可不是。”
冯老喘了口气,“我打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可乐,小时候混,现在长大了点儿吧,性子稳了些,倔脾气倒是没变。
狗改不了吃屎。”
“哎呦。”
晏江何赶紧扭过脸,“您快别说了。”
冯老:“来医院没告诉你是我不想那么早惹气。
能安生一会儿是一会儿。
反正没几天,你肯定会知道。”
冯老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合,又批评道:“没什么实用的东西,净败祸钱。”
“那您说什么实用。”
晏江何笑了,“我给你买水果,你吃得下吗?”
“……”
冯老横了他一眼,“我吃不下我孙子吃!”
正巧提到了这茬,晏江何就问了:“您那孙子,到底怎么回事?听说治疗费也是他出的?还是他家出的啊?”
晏江何这话太明确了,冯老也确实明白了,他摆了摆手,说:“肯定是张淙自己拿的,他家,就他那个爸,自己都快养不起了,还养我个老不死的?”
“……”
晏江何皱了皱眉,“这孩子多大?”
“十七。”
冯老的声音顿了顿,又呼号了口气儿,笑了笑,虽然走了相,但还是晏江何热悉的那种和蔼的笑,“不过差三个月就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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