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笑了笑,拿块纸巾轻轻擦去我脸上的奶油,我依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专注而认真,他托着我的下巴,仔仔细细擦了个遍,笑着跟护士说:“小林,你是想拿他做模子,用奶油对个雪人吗?”
医生的语气明显的偏向我,这令我感到十分开心,委屈的跟医生诉苦:“你看吧,护士姐姐平时都是怎么欺负我的。”
“诶嘿,我说洋洋…”
日子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我沉迷于日光透过疗养院的窗玻璃照到身上的温暖,以及从医生身上感受到的安逸。
年底的时候,疗养院仍是安静的,护士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透过未掩的门传到我的耳朵了,就算是难得的喧嚣了。
只有电视里听起来仍旧喜气洋洋,一遍又一遍的放着好运来。
父亲来了电话,要把我接回去吃顿团圆饭,我想了想他妻子气急败坏的把我推到马路上的场景,不禁有些悚然,难不成还要我再经历一次车祸吗?电话里父亲的语气仍是那么严肃,我甚至还能想象出他是如何皱着眉的。
妈妈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呢?死板,无趣,严肃,一点也不幽默。
与我的审美简直天差地别,想起这个我竟有点莫名的自豪。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似乎上赶上妈妈了。
父亲在电话那头严肃的说:“一年就一次,我希望你能回来。”
字里行间是恳求的意思,但我知道,这不是恳求,是要求。
出了次车祸,我像是长了逆鳞,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就挂上了电话。
其实在疗养院过年也没什么意思的,医生也要回去过年,只有轮班的小护士在这儿陪我。
但我对这所疗养院的眷恋,显然超过了对那个所谓的家的眷恋。
我还是回了趟家,我怕明轩那个老东西一个不顺心挥挥手让我滚蛋,疗养院都不让我待下去。
我就只好滚去我远在天边的祖母家。
但我没想到老东西真的老了,从前我盼着他快点死,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我早死的妈妈,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如今他真的老了,重重的咳嗽声隔着好远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还听到一种熟悉的,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而不是往年的步伐稳健地踏在地上的声音。
蓦然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你,你怎么就老了。
“回来了?”
我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点疲惫,我扯着嘴咧开一个报复般的微笑:“老家伙,你也老了啊。”
“明洋,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些气急败坏。
我不理会她,驱动轮椅往前走了走,摸到老家伙的手,顺着他的手又摸到他的脸上,满脸的沟壑,纵横交错,蔓延到了整个脸,我说:“我得帮我妈妈好好记得你,她可能认不出你老的模样。”
“你!”
“闭嘴!”
女人刚想插嘴呵斥我,被老家伙一声怒吼堵了回去。
只是说了两个字,就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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