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子见外,倒惹得他莫名困顿。
他拢起眉抬了抬手,“免礼。
几日未见,你礼数上倒有寸进。”
她语塞,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他的话,只得含糊唔了声,“舅舅路上辛苦,昨儿我睡了,没能迎舅舅,对不住了。”
“客套什么”
他有些沉不住气,转身道,“我离京几天,叫你认不得了”
她不吭声,闷头跟在后面。
他突然觉得灰了心,甚至连头发也要灰了。
这是很大的一种失望,他以为分开了十天,再见到他她会羞涩的欢快的纵上来,纵到他怀里,纵到他肩上,会扬着笑脸说“你回来了”
,可是没有。
她客气而疏远,眼里有陌生的退避和怯怯的荒寒。
莫非还在为睦州之行前他的几句话不快么还是她乳娘又同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像变了个人
他边走边忖,琢磨了好久,似乎是想明白了。
他一开始设想的方向就不对,他们的甥舅关系里,原就不该出现那些场景。
是他糊涂了,他怎么能希望一个及笄的大姑娘,还像孩子似的不避讳,对他有言语上的,肢体上的依赖和纠缠
他松懈下来,背着手往前走。
凉润的晨风吹起衣角,他无谓的扯动嘴唇,不防笑得萧索又可怜。
布暖渐渐落后,他人长得高,步伐也大,她跟得有些吃力。
所幸离大门不远了,她干脆放慢步子。
他愿意快就快吧,大概是对侍从有话要交代。
自己横竖是不急的,慢慢吞吞,且走得悠游自在。
容与回首一顾,见她不甚上心的模样自觉失望。
眼里的光猝然黯淡下来,叹息着看东方的天,地平线以上是无际的蟹壳青,淡淡染了一层钧窑胎底上才有的紫晕。
再过一柱香,太阳该升起来了。
她迈出朱红的高高的门槛,停在一侧石狮子旁,问门上管事,“老夫人还没出来么”
那边管事还未回话,容与便道,“打发人往渥丹园看看去,老夫人收拾停当了就请过来,门上车辇都备好了,只等老夫人发话。”
小厮领了命,撒腿跑进门去了。
布暖兀自摇着扇子挪到台阶下,朝坊道那头张望,天色还不太亮,远处竹林和日光下的完全不一样,透出乌油油的墨绿,看着有些瘆人。
她不和他说话,他站在车前颇无趣。
顶马的辔头、缰绳、嚼子套车时定然都按好的,正因着他无措,便想着找些事做,于是一一重又检查一遍。
“舅舅”
布暖到底没忍住,她伸着脖子看他,“你忙什么”
他哦了声,故意拉拉笼头,“没什么,瞧瞧辕套得好不好。”
她又左顾右盼一阵,“你今儿不上朝么”
“嗯,我告了假,这两日是闲的。”
“你才从睦州回来,跋涉那么远今儿坐车么骑马多累得慌”
容与调开视线,“我要给你们开道。”
她咬着嘴唇思量,开什么道她们又不是皇帝,还要镇军大将军警跸她也骑过马,知道英姿飒爽是一码事,屁股受罪是另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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