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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皖北口音的学员道:“学校里讲美国话,一切都美国顾问的,但说到底,这是中国人的地方,讲中国人的人情世故。
军政处是黄埔系、江浙系的天下,航校能例外吗?”
“你如此‘资深’,怎么和我们一道受罚了?”
“当时我那是……”
陆闻恺笑了一声,“喝你们的稀饭罢。
没被开除已‘万事大吉’了。”
“说起来,六期有个学员已经过了高级考试,体检一项没合格而已,说吊销准飞执照就吊销了,美国人这标准忒严苛了!”
“美国人的规矩算什么。
不是世家子,在航校混不开的。
你看老高,你们‘东北系’,被一帮老爷排挤,上回竞演表现极佳,也才受到提拔,训练驱逐班。”
陆闻恺摇头,喝掉碗里稀粥,拿馒头把碗沿上的米粒都蘸干净了,把最后一口馒头三到嘴里,收拾碗筷,起身离席。
“哎,你这才坐下——”
陆闻恺道:“别忘了这个礼拜有假期,你们不表现积极一点,哪儿有机会出去请女学生看电影儿。”
“哦!
原来你惦记着女学生。”
“我要是惜朝兄,那也惦记……”
“我手头紧,自己不够吃一顿板栗烧鸡,还请别人饮饮食食?”
说话的人从碗里抬起头来,广东口音重。
不过不需要听,他们也知道他说的什么。
他们四人不同籍贯、期班,同一个宿舍。
他们的宿舍在离澡堂最远,最狭窄的一间,一到梅雨季,整个屋子就浸在发霉气味里,其中还混杂着汗臭味儿。
军事学校管理统一,都自己洗袜子,但也有世家子雇人做这些。
世家子有鞋油,发亮的袖口,更别说进口的腕表——按飞行制式,时间分秒不差。
他们一无所有,惟一腔热血。
但在日复一日艰苦训练中,以身报国的激愤变得不值一提。
和别的学员一样,他们盼着每回放短假,上城里逛一逛。
只有在女学生眼里,他们是顶时髦的空军飞行员。
陆闻恺在四人里资历最浅。
进航校一年多,学了一大堆机械原理、空气动力等科学科目,对于飞机驾驶还很生疏。
说起来,年纪最小广东仔还是他飞行上的前辈。
阴雨天没有飞行课。
他们一同往教学楼走去,讨论着“甲班乙班”
。
自意大利顾问指导的南昌航空机械学校并入后,美式还是意式飞行就成了争论不休的话题。
后来,学校索性将第五期学员分甲乙班,分开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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