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不下雨,地里的土疙瘩结成了硬块,玉米撒种再晚也不过四十来天了,这期间,一定要下场大雨才行。
地里冒出一片片野草,间或几颗野菜,都瘦小得很,莫非也不嫌弃,摸出弯刀就开始挖。
别人吃菇子,我吃野菜,一样是野味。
什么荠菜、菊草、野葱野蒜,有什么挖什么。
从地里挖到坡上,又贴着山脚一路挖,小归小,还是凑出了一大堆。
野菜洗净剁碎混在粗面里,贴成饼子比青菜饼有味;或是开水里滚过捞起来剁碎加蒜末和干辣子拌拌,吃粥吃馒头都是极好的;吃不完的,滚过水晒成干菜留到腊月吃也很不错。
他脱下外褂包住野菜挂在胸前,露出精赤的上身,反正不会有人,挑了满满一担草回了家。
天地昏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此刻,村里却是很热闹。
吃得早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端着碗聚在一起,有人扒几筷子杂粮饭说上两声,有人咬一口左手的馒头舔一下右手的咸菜疙瘩,跟着点头附和,边上夹杂着喝粥的吸噜声,或是笑或是嚷地往来几句。
也有烧得差不多了,就要端上桌的,忙忙咧咧的婶子或是媳妇们大声呼喝“泽伢,去喊你爷伯们回家吃饭!”
“桂妞,把灶里炭柴铲了,小心烫嗷!”
“小毛崽!
死到哪里去咧?胀肚都找不着尸哇!”
还有那饭做得晚的,才刚刚慢悠悠烧热锅,譬如莫丰收家里。
一锅杂粮倒进锅里半天还没冒泡,必是炉膛的火候不够。
戚染花用锅铲搅拌几下,歪过头朝灶前急急忙忙喊一嗓子“凤妹,添柴”
,马上又转回过来,一脸讥笑道:“哪来的脸朝你开口?乖乖,也不晓得被那小子灌了多少迷魂汤,怪道跑那么勤!”
“谁说不是!
要不是说......我非呸她一脸!
拿我家...给她们做好人,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呢?”
莫二凤坐在灶前小凳上,竖着耳朵听她娘和隔壁春梅婶子说话。
也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哑谜,听了半天仍是不清不楚的,勾得她恨不能张嘴问个清楚。
可惜她娘总教训说,在人前,女孩不能多嘴多舌,不管手上有事没事,也得摸点东西拿着,莫让人看出你偷懒......她嘟嘟嘴,闭气吞声,低头假装捡柴火。
老旧的火钳齿口松动,她又是这样的心不在焉,半天没夹起一根柴火。
灶里那点零星火苗等不来续命的,终是悄无声息灭了,也无人注意。
“做惯了的,哪回不是害别个,她来做好人!
真那么亲,她小的那个怎么...”
戚染花随手又在锅里搅动几下,下巴朝屋外点点,撇着嘴继续说:“嫁那么远!
听说在什么镇上开铺子,可见啊,她还是晓得什么才是好人家的!”
“开铺子有什么用?几年了,人没见过不说,大子儿也没见捎几个回来,可见不是什么好的!
说不得是卖出去当丫头了!”
姚春梅越说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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