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吞,自还俗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也有十六年了。”
“回头人,从班宇大佛爷批断我再怎么练也打不过您时,我就决心一辈子侍奉您,算来是十七年还多。”
“十七八年了!
我的那些事情,你都晓得!”
回味过去,刀昭罕只能苦笑,“你可晓得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是哪个?”
岩吞不敢开腔。
“我亏欠最多的是玉蒽阿妈,我现在快三十了,有时候要想想过去,才晓得有个人那样爱过我。
她爱得失去了她自己,我却不珍惜,眼睁睁任她从鲜花变成荆棘。
那样对我的人,恐怕这辈子,只她一个。”
“吴……吴少爷他也——吴少爷和头人的婚事是僧政长老和土司老爷恩准的,巫师也说这是一桩神授的姻缘。”
“岩吞,你说过外头的人跟摆夷人不是一条心,别忘了吴少爷也是外头的人。
我们摆夷人要听僧政长老和土司老爷的,吴少爷却不信佛祖更不理会土司。
巫师卜卦说那是桩神授姻缘,吴少爷也只当个玩笑。
他欢喜的是……”
刀昭罕停了停,终究不好把床底之事拿来宣扬,于是转道,“虽然他懂摆夷规矩,却不在乎摆夷人在乎的那些,我是头人也好、勐达第一勇士也罢,他都不稀罕。”
岩吞慢慢起身,坐回凳子上,“虽然吴少爷为着个南洋机工来寻我们麻烦——然则在班宇,他是真心待我们,娃娃的眼睛最是清亮,玉蒽就晓得。”
“我怎会为他寻那点麻烦就心凉?”
刀昭罕笑了笑,“管家说得好,吴少爷终究是外面林子的孔雀,碰巧路过摆夷的林子落下来歇歇脚,歇够了,总要飞走的。
我曾问过康朗依杰,要怎样才能留住吴少爷。
康朗依杰说,吴少爷是没剪掉翎羽的鹦鹉,要留住他,只能放开他。”
岩吞听不明白,追问:“所以您放吴少爷离开摆夷,然则这跟不要他管事又有什么干系?”
“我若留他,便该做那最好的山林,让他飞遍各处依然牵挂着落回来,落回来就舍不得离开。
虽然剪短鹦鹉的翎羽也能让他飞不起来,但剪短翎羽的作为,跟玉蒽阿妈当年待我又有什么两样?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也不是要剪断什么翎羽,只要他抽空……”
“留他在摆夷是圈住他的身子,逼他坐账桌后管事则是圈他的心。
上次圈他的身子差点圈出仇来,今次若圈他的心……再好的林子,在他眼中也只怕会看成乱草刺蓬。”
刀昭罕叹口气,强调一句,“商号的管事,你还是寻别的人罢。”
这主仆二人在花园里的这些议论,被议论的人自然不晓得。
话说今天吴崇礼临时起意出门,是为着身上没钱了。
在刀氏寓所窝了几日用不着花钱,现在热乎劲过了,两人也不再没日没夜缠一块,他总得出门逛逛,兜里空瘪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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