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德道:“你父亲死了,机关里总可以给点抚恤费。”
李大成惨笑了一笑道:“老师,你以为拿了抚恤费,我们可以吃一辈子!
不瞒你说,我父亲的棺材钱,还是同乡募化的。
我父亲死的时候,倒是清醒白醒的。
他说,早晓得要死,不如死在前方,丢下三个人在前方讨饭,也离家乡近些!”
西门德道:“丢下三个人,还有一个什么人呢?”
李大成弯下腰去,检理着篮子里的橘柑,低声答道:“还有一个妹妹。”
西门德道:“那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家里还有两口人的生活,不能不出来作买卖。”
李大成蹲在舱板上,轻微的“哼”
了一声。
西门德道:“那也难怪。
你一个人作小生意,除了自己,还要供养一大一小,怎么不负债!
刚才那个人和你要钱,你借了他多少债?”
李大成道:“哪有好多钱,一千五百元罢了,只够现在阔人吃顿饭的钱。
这一千五百元,还是分期还款。
每天还三十元,三个月连本带利,一齐还清。”
西门德道:“三三得九,三九两千七,他这放债的人,岂不是对本对利?”
李大成突然站了起来,拍着两手道:“谁说不是?你看,我每日除了母子两个人的伙食,靠这一篮橘柑,哪里能找出三十元还债?所以我母亲也是成天成夜的和人洗衣服补衣服来帮贴着我。
她一个做太太的人……唉!”
他说到这里,垂下头,脸上有些惨然。
西门德听了这话,心里头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因望着他道:“你妹妹有多大?她可以帮着你们作点事吗?”
李大成被他这样一问,脸色更是惨淡了,他的嘴唇,又带了抖颤,向西门德低声道:“我们养活不起,她到人家家里帮工去了。”
西门德道:她多大了?能帮工吗?“李大成顿了一顿,向趸船舱里看了一看,这时,过渡的人,又挤满了一舱。
他提起果篮靠近了西门德一步,眼望了自己手上的篮子,低声道:“唉!
押给人家作使唤丫头了,替我父亲丢脸!”
说时,在那黑眼镜下面滚出了两行眼泪。
他将不挽篮子的手,捏着袖头子去揉眼镜下面的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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