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没看仔细,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关山没留下吃饭,郭校长回来也是不说话。
郭校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咋这么不中用,亏欠关山,亏欠你太多,这以后,叫我怎么还得清呢。”
明月一听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关山说要买水泥,铺篮球场的事。”
“何止这一桩!
不瞒你说,自打关山来到转信台,他就没少给学校花钱,还有村里那些特困户,他每次去帮着干完农活,还要给他们留下一些钱。
这些年,累积下来,只怕是个不小的数目。
还有你,小明老师,这些日子,你也为学校垫了不少钱,你们今后都是要离开高岗,回到城市里过生活的,现在把钱花在学校,花在高岗村,你们以后怎么办,怎么回去生活?”
郭校长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贫穷感到深深的痛恨和厌恶。
“您别这么说。
关山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是不会和您计较这些事的。
在他看来,能为您和高岗小学出一份力,才是对他的肯定和褒奖。
至于我……”
明月顿了顿,目光真诚地说:“至于我,您就更不用感到内疚了。
您是我的亲人,您教的学生救了我的命,我回报您,回报学生最好的方式,除了兢兢业业地把知识教给这些山里的孩子,还有,就是力所能及的改善学校的教学条件。
我上次跟您开玩笑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大富翁,那样的话,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您盖一座新学校,学校里有教学楼,有餐厅,有宿舍,有抽水马桶,有比篮球场大几倍的足球场。
可惜,可惜的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只能用我有限的积蓄给孩子们买一些文具和生活用品。
若说内疚,我比您更内疚,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可以回报给您,回报给孩子们的。”
郭校长沉默着,把桌上的碗重新拿起来。
气氛终于不那么紧绷下去。
明月趁热打铁,温声劝慰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明月了,您不用想我以后怎么办,先想着怎样把您的身子养好,好吗?”
同样的深夜。
同州的穆家却是不眠之夜。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穆建国还没把自己从往事里拔除出来。
还记得那天下午,他坐着从未见过的豪车从同州国际大酒店回到祥安路,丢魂一样走进店门。
店里没有客人,妻子葛春香靠在椅子上打盹,肥胖臃肿的脸挤成一团,鼾声从口鼻处喷发而出,拉风箱似的,听的人无端生出一股厌烦的情绪。
穆建国绕过妻子,径自走到工作区的缝纫机前,坐下去就开始踩动踏板,继续之前没干完的活计。
葛春香被缝纫机声惊醒,回头,震愕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声音粗浊地问道:“你回来了?怎么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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