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容张开手心,见才好些的伤口又重了些,眼眶也是有些疼红。
不等栎容开口,关悬镜已经替她扶起宋敖的尸身,又缓缓褪下他松垮的寿衣,死去的宋敖身如薄绢,轻飘飘的没了分量,他在男人里原本就算是生的清瘦的,血被放了个干净,身体也呈皮包骨的模样,肋骨根根凸起,看着让人惊心。
栎容思索着如何让这位大人走的更体面些,关悬镜端看尸身,眼睛定在了宋敖的后颈处,刚才人躺着,栎容替他描发倒也没有什么发现,这会儿梳好头扶直身,关悬镜才发觉——宋敖的后颈处,竟还藏着个孩童巴掌大的刺花。
刺花是白虎头,花样虽不大,但虎目怒睁带着凛凛杀气,额头上那个王字更是霸气十足。
关悬镜回忆过往对这位太傅大人的印象,宋敖平时并不梳崇云髻,他是文人,喜好飘逸俊雅的拂雅髻,这发式留发披肩,再束以小髻,所以…关悬镜认识他多年,也完全不知宋敖竟然也喜好刺花描身。
——“这不是刺花。”
栎容寻着关悬镜的眼神看去,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其中。
“不是?”
关悬镜惊道。
栎容指肚掠过宋敖冰冷的皮肉,“看来宋大人虽然喜欢刺花,但却怕疼的很。
刺花用针尖蘸上朱砂彩墨,刺进皮肉描出花色,花样在人皮上可以保存很久,百十年都不会褪色,人皮在,刺花就在。
刺花历久弥新,但过程实在太考验人的忍耐。
宋敖是文人,胆子…也忒小。”
“不是刺花,那又是什么?”
“是用朱青画出来的。”
栎容又摸了摸,“朱青是一种很难洗掉的染色物件,民间多是用来染布,画上后漂洗一次,没有洗净的色彩就会印在布上,但并非会一直保持,就和衣裳洗多了会褪色是一个道理,朱青色泽持久,但也不是永远不褪,不过…”
栎容想着道,“十年八年没什么问题。”
不知怎么的,关悬镜忽然想到了安乐侯背上被人剥去的野马刺花,他魔怔似的也摸向宋敖后颈的白虎头,低声问道:“栎姑娘…要是…把这白虎剐下…”
栎容摇头,皱眉道:“宋敖身上这副,颜色已经淡了许多,看来他描这也有些年头。
你不知道,朱青描在人身上,日积月累已经和皮肉长成,要是剥下,不过几天朱青就会消失不见,你要块没用的人皮做什么?”
——“就是说…剥了这块皮也没什么用处…”
关悬镜喃喃自语。
“不如拓下了。”
栎容哼了声,“鹰都到处都血淋淋的,听得都瘆人。”
“不说不说了。”
关悬镜赔着罪。
栎容知道关悬镜没事就爱犯起职业病,当然不会和他计较。
栎容托腮又略微想了想,已经有了法子。
在换上寿衣前,栎容给宋敖裹了几叠棉布,让他干瘪的身体显得饱满些,寿衣穿上就与常人无异,发束漆黑齐整,双手指润甲亮,面容栩栩如生。
何为入殓的极致,关悬镜惊叹栎容又刷新了自己的眼界。
心力交瘁的栎容脸色有些发白,吹了吹破开的伤口,才要起身已经被关悬镜按下,关悬镜拂开衣襟在她对面席地坐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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