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与长发是泼墨一般的白与黑,裁短半分的暗红衣袖,一如即将到来的哀艳的战火。
他习惯于过度地赞美任何他喜欢的事物,但这一次,元洸只是默默地向乐师要了一架七弦琴,奏了一支曲子。
一舞罢了,一曲终焉,不知是眼角眉梢的一点误会,还是有人先认了真。
总之,元洸觉得,纵然自己擅琴,但是那一日所奏,远不及那一舞的万分之一。
自那以后,元洸与陆昭相处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陆昭虽然不是吴王唯一的女儿,但性格疏离,素来形单影只。
对于元洸的过分亲近,竟然难得地默许。
宫里人都说他们是一对璧人,只有元洸清楚,陆昭还是防着他的,因为他从未窥得她任何的秘密。
不过元洸还是十分享受这一过程,至少陆昭会倾听他的每一句话,从不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听。
这样的行为如同一种鼓励,让元洸越来越多话,不过与在宴会时的表现相反,元洸很少谈论朝局,反而倒是经常说一些自己做过的梦。
孤立高耸的岩石,灰暗低陷的苍穹,燃烧着火焰的深渊,他就站在岩石上往下看,火焰一天比一天高,就要漫到脚下。
而在元洸慷慨陈词的时候,陆昭就坐在他旁边,黑色的眸子在吴国的水汽中显得迷茫而朦胧,偶尔仰起头看着他,也是一脸的认真。
元洸常笑着对别人说,这不是常人能有福消受的。
然而,凉王与父皇的针锋相对并没有给元洸太多回味的时间。
对于初继位却朝纲未稳的父王来说,必须要加速吴魏之战的开始,并且保证这场战役的胜利。
果然,他还是要拿到布防图的。
想要进入陆昭的住处并不容易,毕竟是吴王的嫡长女,连封邑都是高祖的起兵之地。
她的寝宫门禁森严,仆从众多,更重要的是,陆昭实在是一个喜欢独处在宫内的人。
元洸一向善于讨好女人,但偶尔在御园中见上一面的谈话,不过是隔帘赏雪。
他试图去满足陆昭的任何愿望,是金银珠宝?还是美衣华服?亦或是珍奇的书谱字画?每当提出这些的时候,陆昭只是摇了摇头,乌黑的发丝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不缀珠玉,仿佛她一向没什么欲望。
元洸仿佛想到了什么,第二天,他便在陆昭的必经之路上叫住了她。
他从描金镶宝的锦盒里取出一支玉鸦钗,道:“以此为聘。”
还没等陆昭说什么,他便一手稳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探向她的发髻。
她穿的不过是最寻常的星灰色深衣,一头青丝拢成精简的发式,另有一握碎发,垂垂落在肩头。
那日才下了雨,湿气重的厉害,幽幽黑发凝在元洸指尖,似有丝丝水痕渗出。
他凝望了许久,终究为她簪上了钗。
不知为什么,元洸觉得陆昭的肩轻轻抖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他只觉得靠近陆昭时,那冰冰凉凉的味道,甚是好。
次日,他便修书一封,恳请父皇与吴王订下婚约。
从此以后,孤伶的郡主身旁便多了一人形影相吊。
直到有一天,元洸觉得时机成熟了。
“我想再看你舞一次剑,再为你奏一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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