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饼,我帮你涂药。”
她站在他背后,不愿叫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咬着唇,从桌上药罐里抠出药膏,在掌中捂热后涂开,贴在他后脑紧绷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头上,宋元正是军中最俊美的男子,不然也不会每每出行都引得女娘争相抛花。
而现在,邵明姮咽了咽嗓子,幸好伤口没有挣开。
“对不起。”
宋元正低着头,沉闷的开口。
邵明姮顿住,问:“为什么?”
“我没有把他保护好。”
房中瞬时静谧。
邵明姮眼睛发热,握着药膏的手一抖,忙背过身,用手背拂去眼泪。
宋元正攥着拳头,搁在膝上攥的咯吱作响。
“大战时,我们本在一起厮杀,后邵刺史出城求援,少将军命我率二十精兵贴身护送,我们从暗门杀出一条血路,但叛军源源不断,我们拼死抵挡,炮火轰的半边天都是红的,我只记得自己倒下时,邵刺史被我推了一把,避开了猛烈攻击。”
“父亲有可能还活着?”
宋元正没有立时回话,“或许,但我不确定。”
“昨日我回想起疯癫后的情形,那时我偶然触碰了开关,没想到是条暗道,我不停地跑,那暗道很长,终见天日时,我又看见了大火,没多久,便被人抓进牢狱充作纵火嫌犯。”
邵明姮知道,宋元正口中的暗道实则是徐玠与蜀王私运兵器钱银的渠道。
“他会不会也还活着?”
“不会。”
片刻犹豫都无,宋元正摇头,“我侥幸活下来是因为滚进暗道里,当时战况惨烈,少将军与都督他们所处城楼是炮火最密集的攻击点,他...
小乙,他回不来了。”
“小甲回不来了。”
邵明姮咬到舌尖,再也忍不住,双手捂在脸上哭起来。
她以为,她侥幸的猜着,小饼活着,三郎便仍有一丝希望。
但小饼说的这般笃定,连一丝丝的期许都没了。
她的泪透过指缝,滴到地上。
宋元正不发一语,面上亦是悲痛难忍。
“或许邵刺史同我一样,还活着,他极有可能还活着,你和玉瑾哥安顿下来,一定要继续找他。”
邵明姮点头,“我知道。”
“你...”
宋元正忽然犹豫起来,“你和顾家二郎的事,要不要告诉玉瑾哥。”
“不行。”
邵明姮情绪有些激动,“等他身子养好,我会亲自告诉他,在此之前,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要说。”
“好。”
.....
翌日黄昏时候,客栈门前停了两辆马车。
邵明姮站在二楼凭栏处往外看,先头那辆黑漆青帷,刚停稳,便有人急匆匆搬来脚蹬,因隔着一段距离,邵明姮只觉那身形熟悉,正纳闷着。
便见前帘从内掀开。
那人穿着雪青色衣裳,肩堆披风,身量挺拔瘦长,他从车上下来,喧闹熙攘的客栈门前,他就那般静静站着,浑身上下都是素色,唯独那乌黑如墨的发,落日渡了一层金色余晖,他像是站在画卷中,清隽矜贵的气度,与众人分隔出来。
邵明姮震惊中,听见马蹄声,便见两人并肩骑了过去,在距离男子两丈远翻身跃下,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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