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夜间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多半是侍卫处、敬事房、御膳房,甚至太医院的事儿,跟造办处没有关系。
一到傍晚,造办处就会落衙下锁。
因此造办处留下来值夜的人,就得裹着铺盖去侍卫处,那里有专供值夜的房舍。
只是现在天气越发寒冷,大晚上值夜,很是难熬。
唐英对石咏说:“石兄……弟,天色不早,你快出宫吧!
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在司里见了再叙也不迟。”
他倒是没告诉石咏,在这造办处里,就数唐英值夜的次数最多,原因无他,没背景没后台没娶媳妇儿,这样的人,不派去值夜,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石咏一时与唐英分别,自己出宫,回到椿树胡同。
到家的时候喻哥儿正在念书,清亮的童音从西厢里传出来。
而院子里则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石咏正饥肠辘辘,这时顿时觉得有个家能够守候,实在是太美好了。
用毕晚饭,石大娘取了一件做了一大半的大毛衣裳出来给石咏,要他先试过。
石咏带着疑惑问母亲:“娘,这衣裳不便宜吧?”
石家前阵子刚搬了家,多少有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需要添置。
偏巧石咏早先又是买了荒山,又是换了箱子。
石家的现钱,真的没多少。
所以他见到石大娘取出来,又是皮又是毛的,当即开口询问。
“这有啥?”
石大娘笑笑说,“昨儿正好去前门接了几件活计,店家先支了一半的工钱。
再加上家里还有几两碎银子,不过就是这点皮子费点钱,其他不过就是布罢了。
你甭操心,家里钱尽够了!”
年前是绣庄和成衣铺子最忙碌的时候,像石大娘与王氏这样做惯女红的,又有认识的人在,铺子这才愿意多支点工钱。
石咏只要想到为了给自己做这么一件暖和衣裳,母亲和二婶得将到年底的空闲时间全部预支出去,他心里就很是郁闷: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累长辈们操劳。
石大娘却说:“昨儿看你那件官服,娘才想起来的。
以前倒罢了,如今你在外头当差,总要有几件周正体面的衣裳,可不能太寒酸了去,叫旁人瞧低了去。”
她说着将手中的针在头发上抿了抿,又笑道:“其实这皮子,说费钱,也不费钱。
等开了春用不着穿的时候,咱们就将这衣裳送到‘长生库’里去,夏天的时候有当铺照管,免得搁自家箱子底生虫发霉,等明年冬天再赎回来。”
石大娘口里说的这“长生库”
,其实是当铺的库房。
京中当皮衣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当铺里反而有专门的库房,防鼠、防蛀、防潮,还有专人看管。
因此不少小户殷实之家也会选择将毛皮衣服春天当掉,冬天再赎出来,还能多一笔银钱周转。
石咏想了想,冲母亲躬了躬,说:“是儿子没用,累母亲和婶娘受累了。
等到年底,儿子就能领俸禄,听说上官也会给赏赐下来的。
到时候一定孝敬母亲和婶娘,添几件新衣,打两件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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