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兄长的脸上还是带着有些悲伤的笑容,说道:阿衡,你要好好地活着。
你比阿兄聪明,又厉害,你就是我柳氏嫡支最后的希望。
记住了,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活着,而且要活得好。
被封住嘴的阿仇拼命地摇头,不想一个人逃走。
那时他便知道了,他才是真正那个应该为这件事负起责任来的人,可是无论父亲母亲还是兄长,他们都没有怨怪他。
兄长打晕了他,然后让人把他藏了起来。
后来……当他醒来的时候,就知道父母兄弟,已经全部不在了。
十四岁生辰前的一个月内,他为他的天真愚蠢任性付出了他所能够复出的全部代价。
总是十分严肃却又拿他没办法的父亲走了,喜欢扮贤惠却其实十分疼爱他的母亲走了,宽厚古板不善言辞的兄长走了,有些笨拙体弱却又惹人怜爱的妹妹走了,从小负责当他小跟班的呆瓜小厮走了,总是像个小管家婆一样唠唠叨叨令人厌烦的小丫头走了……就连自他幼时时就管着柳府大门,世世代代都为柳家做事的老大爷……也走了。
一百余口人的性命,一百余口人的血债。
柳青衡或者陈文珝,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人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或者,他们都应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阿仇恨陈文珝,可是他更恨自己。
只是在让陈文珝以命偿命之前,他却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地活着。
苏听风见他变幻无常的表情,知晓他心中挣扎。
但他本来心绪淡漠,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对方,便只是说道:“年少受人蒙骗,本不算什么。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要轻信于人就好。”
只是他说得容易,但是这种深仇大恨却又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阿仇心觉得神仙定然不会把世间恩仇放在心上,所以也不与他辩说,只乖巧应道:“是,师父。”
70卷二〇八千秋山下
千方城离燕京算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若是苏听风独自赶路,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
但他们一路坐马车,却花了三天有雨的时间才赶到地方。
等到了千方城,苏听风便带着阿仇出了城。
阿仇不知道目的,却也丝毫不问地就跟着他走,大约是真的以为苏听风是仙人,不需要骗他。
待到出了城,走了好一段路,两人慢慢离主道越来越远,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最后仿佛到了荒山野岭,再不见生人身影。
苏听风找了一个小树林,便叫停了阿仇。
然后他不止从何处取出两个有如银制的酒瓶大小圆柱形异物,却是按住了上面形状古怪的钩子,然后拿在手中,对着一头及腰黑发喷洒了上去。
那钩子里喷出如水雾一样的东西,就在阿仇的目光注视之下,那水雾喷到了苏听风的头发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那头乌黑柔亮如同黑色绸缎的长发慢慢染成了一种十分匀称的银灰色。
阿仇惊愕地叫道:“师父!
?”
然而却见苏听风低着头,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脸,然后轻轻搓揉了两下,就仿佛要把长时间旅行的疲倦与困意搓揉了去。
但是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苏听风的脸已经再次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模样。
高鼻深目,绿瞳银发……就好像……就好像……外邦异人。
苏听风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一些,笑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阿仇却还在惊讶中,摇了摇头,却没能开口说话。
却听苏听风说道:“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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