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的壮劳力只有莫丰收一个,小戚氏在莫非面前是威风,可在外,也得日日跟着丈夫苦做。
她还在地里落过两回胎,许多人都瞧见的,后来再没怀过,究竟也是做伤了身。
所以,莫非身为长子,跟着父亲下地,谁又能说什么不该呢?他有亲爹亲奶在,即便真要了他的命,那也只能认了。
“可怜”
这种情绪,在穷人身上是廉价且无用的。
村头的莫大虎,十岁时就已接起他父亲的杀猪刀当起了屠户,起早贪黑,跟着他娘莫寡妇挑着比人还重的担子,走街串户卖猪肉,一样的可怜。
没有办法,邻里乡亲都是地里刨食,一年到头混个温饱,没有人敢伸手。
莫非知道自己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慢慢熬。
如今,他真的熬过去了。
一个人住草棚,一个人下地,一个人吃,一年下来还能攒点小钱,自在又舒心。
莫非收起心事,掏出怀里的馒头,一边啃一边大步往回走。
他居住的瓦山村隶属常平县苦水镇,村子距离县城一共有五十来里,而到苦水镇才一半路。
只是,苦水镇位置奇特,辖下十来个村子居然被条湍急的苦水河一分两半,以至于河这边的几个村想去镇上,就得坐渡船。
渡船需要收费,每次还要等很久,且河水湍急,有倾覆的风险。
于是长久以来,河这边几个村子的人,赶集都宁可多走些路去县城。
他也是如此,买什么卖什么,从来想的都是到常平县。
从县城回村,要辗转几次,先沿官道走四十五里的泥路,然后下官道是一段长约三里的荒草路,走到顶头是瓦山的山崖壑口。
穿过壑口,往左拐上小瓦径,走二里来路才是瓦山村。
官道上,三三两两挑担推车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呢喃,都带着叹息,生活的艰辛尽在其中。
莫非踏上荒草路时,已近巳初。
日头挂在天上晃得人眼花,这一路疾走,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从路边柳树上折了一把枝条夹在腋下,边走边编,一会儿功夫就连枝带叶编成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
前头两个背筐的老汉,边走边说着话,眼生得很,不晓得是瓦山里头哪个村的。
莫非步子迈得老大,不多会就走到了他们身边,又很快越了过去。
老汉们停止交谈,在他路过时侧头打量两眼,彼此笑笑。
走出去丈把远,就听后头传来窃窃私语。
“这后生好大个!”
“往日见过一回,也背着小菜的,今日空着手,倒不知做什么营生了。”
“许是给城里老爷们做工,瞧他膀子多厚实!
恐怕一日能拿三五十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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