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近有点狂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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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要是见过纪无咎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印象。
他的脸拉得老长,脸上阴云密布,隐忍着怒气,像是一座随时可能要爆发的移动火山。
乾清宫的人现在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点声响,惹陛下一个不高兴,那可就有乐子了。
所以这几天乾清宫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们安静如猫,跟飘在地面上似的。
生人乍进,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鬼气森森的气息,让人心里甚是不安。
方秀清从乾清宫出来时,发现自己没带手帕。
他抬起一品仙鹤官服的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这乾清宫是皇上的起卧之所,寻常外臣是没资格擅入的,但方秀清作为内阁重臣,国之肱股,偶尔会被皇帝陛下在此处召见,以示亲厚之意。
其实这俩家伙凑一块儿时多半是研究怎么修理叶修名的,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让方秀清意外的是,皇上这几天出手很豪迈,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几个叶党,该敲打敲打,该调职调职,还顺便把兵部划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这样六部里叶修名完全掌握的只有三个,他也就有了跟叶修名分庭抗礼的资本。
只不过叶修名在都察院里头颇有威望,这次纪无咎大刀阔斧一折腾,又被言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言官又打不得,你打得越疼,他越享受,回头还会撩开自己屁股上的伤痕跟老婆炫耀瞧瞧,皇上打的这是咱为国为民死谏的光荣证据
纪无咎觉得这帮子言官不只是死谏,而且死贱,死贱死贱的
这要是放平时,他也就忍了,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当皇帝的苦处又不只这一件。
可是这次,他心情不好。
本来肚子里就憋了一簇邪火儿不知道怎么发泄,正巧,有人上赶着往他枪尖儿上撞,真是太好了
言官不是不能打吗那他爹总能打吧他儿子总能打吧他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族亲朋友能打吧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混的,没几个人的屁股能干净得光可鉴人,罪名真是太好找了。
而且纪无咎挑人的时候只挑那些身体倍儿棒打不出后遗症的,打也只打二十板子意思意思,够他们回家哭就行。
于是言官们的嚣张气焰终于被皇帝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浇灭了。
叶修名被这招漂亮又窝心的围魏救赵气得不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口里不停地骂着“小混蛋”
。
叶康乐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吩咐人在四周清场严守,这种话要是被皇帝听到,真是够抄家的。
好在叶修名还没气糊涂,自己心里头知道小混蛋到底是谁就行了,不必宣之于口。
如果有人揪这个错,反正他们家孙子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小混蛋。
平心而论,方秀清其实有点佩服纪无咎。
他自问如果是他,面对这么多人的围堵,未必能想出这么个又阴险又婉转而且能合理控制伤害的方法,来报复和脱身。
他一直是好这位皇帝的,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地站在他身边,和叶修名明面上对着干。
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这些天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谁都像索债的苦主。
到底是年轻一些,城府不到家啊。
其实吧,说句公道话,“城府”
是无辜的。
在床上被女人以那种方式鄙视,这种事情怕也只有太监能够泰然处之。
方秀清擦完汗,向一旁专程送他出来的冯有德,笑道,“冯公公日日为皇上鞍前马后地操持,这份劳苦可真让老夫汗颜。”
冯有德笑道,“先生说话太客气。
伺候好皇上是咱们的本分,哪敢说什么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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