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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见过他,老熟人了。”
两双眼睛移过来,他不乏得意道,“就是那条人鱼,打小跟踪我们殿下,早早就被我发现了。”
艾格并不讶异巫师观察的本事,想到那些来自他嘴里的海怪哑谜,“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尤克却觉冤枉,“我一直在提醒你出海小心,怎么不算告诉你呢?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你是会听我的躲开,还是不顾危险探究到底?”
“没办法,起初我以为那是不怀好意的海怪,每次都跟着你们出海。
后来我发现一旦海面下的黑影突然出现又消失,船行总是更顺利,天气总是更宜人,连原本没打算捞出什么的渔网都能载满稀奇古怪的收获,慢慢就转变了念头——谁说一定是海怪呢?那是守护神也说不定?”
闻言,艾格不由笑了笑。
他低下眼睛,在黑暗里朝向窗外海面,波涛给予宁静的回应。
没有浪花溅动的声音,于是他猜想他已经上船。
“说起来,我的复生会不会和人鱼有关?”
尤克道,“问问萨——萨。”
“萨克兰德。
他不知道。”
“唉,就这么让海蛇上了桅杆?我还没把德洛斯特家的黄金和武器都搬空,还有我复生的原因。
我一直好奇——也许只有老头能给我们解答了,他到底向人鱼祈求了怎样的一个祝福?”
回忆起巴耐说过的话,艾格告诉他:“他留着那条存有伯伦鲜血的水蛭,祈求让鲜血的主人获得新生。”
两个巫师四目相对。
“鲜血的主人……”
雷格巴道,“指的是原本的伯伦?”
“或者……”
尤克恍然,又有些不可置信,“早在我成为老头助手的第二年,他就声称摒弃了水蛭疗法,说过将水桶里的那些虫子全部赠予我。
鲜血的主人——谁能说我不算‘鲜血的主人’呢?”
室内安静了片刻。
“这是一个恶作剧吗?”
“人鱼的恶作剧。”
“玩弄人心,狡诈成性——老头说过无数次,它们欺骗,它们邪恶……他却相信了这样一条人鱼。”
巴耐医生在今夜去世。
床板上,老人双眼始终没有闭合,呼吸却已彻底停止,松软的皮肤全部冷掉僵硬。
消息由偶然路过船医室的无名船员传来,没有征兆,没有悲伤,传来消息的人与听到消息的三人面面相觑,犹如一个缺乏趣味的恶作剧。
死前他会想什么?
夜半的屋子里,偷来了二次生命的人自问自答。
也许会想,命运永远比自己的双手更残忍,原来那毕生所求不过一个恶作剧。
门外,值夜的士兵都散去。
“他去世了。”
艾格回到舱室,告诉满身海水的人鱼,仅仅陈述一个事实,“那个老人。”
人鱼长久将他凝视,“……伴随恐惧。”
然后他褪下脖子上完成的黑珊瑚,将项链缠绕在他的手腕。
海上的死亡从来都不稀奇,生命的逝去在无尽浪涛间不值一提,魂灵的迷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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