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湣自是大喜,命他下去准备,而当田恒把这消息告诉楚子苓时,得到的却不是笑容,反倒是满面忧色。
“让你献牲?你那姑母不是恨你入骨吗,怎会轻易让步?”
楚子苓也不像田湣那么好骗,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当初她是见过孟妫的,也能从那女人眼中,辨出和其他巫者一般无二的野心与权力欲。
这些日后宅不宁,闹得厉害,连她都有所耳闻,孟妫怎会在这时候让步?还就给出家祭的献牲之权,简直想想就觉得不对!
田恒却道:“我心中有数。”
他怎会觉不出异样?这看似向父亲投诚,断了扶持嫡子须无的心思,以报复那整日同她争吵的弟媳仲赢。
但是仔细想来,若是事事都已家主为先,认输听命,孟妫就再也没有一个巫儿应有的权力,她一个未嫁女子,如何在这家中自处?
因此,突然落到他肩头的差事,未必真是好事,说不定家祭之上还要弄鬼,惹出祸端。
“是不能推掉此事吗?”
听田恒这么说,楚子苓立刻猜到了另一个方向。
现在田恒立足不稳,还需要依靠家中,若是跟父亲闹翻了,也不好办。
难道他为了自己,又要忍辱负重?
田恒却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想看看她的打算,若能一劳永逸,总好过时时提防。”
他和母亲在这家中遭受的苦难,有不少来自孟妫,对这个家,他并无念想,但是对那身为巫儿的姑母,却未必没有恨意。
如今终于有个正面交锋的机会,怎能错过?
“可这是家祭,她身主祭,难免办出什么事情……”
楚子苓拉住了田恒,“我能去吗?有我在,她必不敢使什么诡计……”
田恒笑了:“这是我的家事,怎能让你冲在前面?放心,只要你住在这院中,她便不敢妄为。”
子苓已经为他挡下了太多,现在,是该他出面的时候了。
这话听来有些大男子主意的味道,但是对方面上笑容,却是沉稳坚定,有着旁人不可动摇的决心。
楚子苓只觉一肚子的话都憋在了喉中,是啊,这是田恒自己的战场,是他必须亲自迈过的坎儿。
自己能做的,其实不多,只能留在这边,等他回来。
“我等你回来。”
楚子苓轻声道。
“回来一起守岁吗?”
田恒问道。
楚子苓不由笑了出来:“过了宋国的年,也当再过过齐国的。”
之前在宋国过的是农历十二月的新年,现在到了齐国,又改成十一月过年,这样新奇的事情,自然要好好体验。
看着她面上仍旧有些担忧的笑容,田恒轻轻握住了那柔软的手掌:“放心,等我回来。”
※※※
就如诗三百中的《丰年》所言,谷物堆满仓廪,新稻米酿成美酒,首先应该供奉的,就是家中先祖,唯有祖宗神灵满意,方能使得来年丰收。
有如此先祖崇拜,年末除岁,就成了极为重要的节日,非但要祭祖,还要悬挂桃茢,饮用椒酒,辟邪除秽。
提前十来日,田府就忙碌起来,打扫屋舍,清洗礼器,烹煮佳肴。
到了当日,天还未亮,一族老幼都聚在了祠前,由田湣亲自迎“尸”
,开始了祭祀大典。
所谓“尸”
,正是担任神灵俯身容器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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