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这些王门子弟也不再有与这些禁军同样的立场,支持濮阳王发动一场真正的兵变,是他们没有选择的选择。
当他们还因昔日与陆家的情谊自以为有转圜余地时,今日沿着留血的刀锋回望,那双眼睛也必然是他们最熟悉的。
说话间,姜弥早已拔剑在手,直接扑向最近一名皇帝宿卫,一剑刺穿其咽喉,随后环顾左右,狰狞大笑:“为国驱使,诛此易鼎之贼!
尔等满门儿郎,若非簪缨封侯,必为西市悬首!
杀!”
鲜血已落,再无立场可选,此时每个局中人心中的凶戾与绝望都被激发出来,一如叫嚣的野兽。
大殿中的金柝声好似一场礼乐的钟磬交鸣,有人高呼,有人悲鸣,有人挣扎其间。
扭曲的动作,扭曲的嘴脸,不是不痛苦的,它之所以无法停止,不过是因权欲而沸腾的血液。
虚弱的帝王并不能久坐,他只是平静地目视着一切原委与一切结果,他无力阻止亲人的痛苦,一如他无力阻止这场沉默的夺权之战。
“走到这一步,这真的是你要的结果?”
他望着陆昭,“完成这场杀戮,即便你有大义加身,也逃脱不掉青簪史笔的讨伐。”
政治中总结的智慧堪称瑰宝,而智慧的累积也如过劲的绳索,捆住了正义。
当被困住的正义拿起刀锋时,必然也会砍伤自己。
历史在迭代,黑暗的智慧向着疯狂旋转深陷,它与□□的寿命一样,是人们无法逃避的终点。
为了拯救而选择一部分人的牺牲,是斗争,是清洗,是政治包藏的祸心,却同样也是新生奋力的延续。
飞溅的血液打湿了陆昭的额发,湿漉漉地搭上眉梢。
血水顺着面颊徐徐流淌,汇聚到下唇,在凹陷处停留许久,才缓缓滴下。
“我们用尽毕生获得权力,不过是为把权力关进樊笼。”
她说,“文景之所以盛世,是因有功臣贵勋的制约。
今日血污,亦是青史加诸于我的制约。”
元澈只觉心中震撼,忽然想去抓她的手,但身体又轻又凉,连神识都要被这种震撼剥离。
他忽然意识到,他一生都希望解开她身上的枷锁,而她则要走向囚笼,并且终生披此枷锁。
“对不起,元澈,这是我的选择。”
那些配得上自己野心的人,在理想达成时,获得的都不是快乐。
而元澈知道,陆昭这一生,即使是快乐,也不会太快乐了。
此身为国,便无以为家,意深者从来言简,权重者必然情薄。
一场屠杀自殿中蔓延,直至中庭。
枯萎的荷花沐浴在朝阳与鲜血中,绽放着最后的冶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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