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兰听,一个辍学在家未满十八岁的高三学生,阴暗的厌世者,棠璃的狂热影迷。
对于自身,兰听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原生家庭跟万千基层大众的差不多一个样,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稀里糊涂的爹,脾气暴躁的妈,唯唯诺诺的小孩,差强人意的家。
学校环境更是令她厌恶,教室的主要构成体是一群由勃发的性激素与功利升学思想合造而成的碳基生物,不分性别地让她反感。
每天上学就像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班主任是绝对的主宰者,教科老师是执刑副将,学生是被斥责的言语蹂躏个千百遍都依旧坚韧自信的真圣——开个玩笑——是一堆可供撒气的人形出气筒。
她讨厌“大众化”
,更讨厌抹杀个体自尊的“集体主义”
。
如何让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春期孩子的心态迅速步入古稀之年?很简单,体验一番基层中学生涯足矣。
棠璃在平台上推荐的所有心理学书目她都看,尤其喜欢卡伦·霍妮,书中的文字像柳叶刀一样精准解剖她的内心。
“正常人的冲突的两种倾向之间的角度是锐角,最多达到直角,而对于神经症患者来说,这两种倾向很可能在一条直线上”
,这段话说得太对了,兰听根据这套“两马分尸”
的理论衍生出了“五马分尸”
——社交敏感是一个绳套,捆住右臂;性向模糊不清是第二个,捆住左臂;成绩拉胯是第三个,捆住右腿;文科生超弱竞争力是第四个,捆住左腿;孤僻不合群这个最大的绳套套住头。
五条绳缎于名为“自卑”
的中心点交汇。
自卑这个弼马温大喝一声,五匹马齐齐发力,扯碎她的四肢肌骨,内脏组织血淋淋撒落在地面,裹了几层灰。
她的思想,她的追求,她的内驱力,在日复一日的挫败式教育强压下化为空花阳焰。
不愁吃不愁穿,没经历过二战内战大跃进,却在大脑中搭建了一个巨型精神病院,把自己关了进去,院长和病人都是同一人。
耶咿,妙哉。
~·~
棠璃抿了口杯中的凉水,正眼瞧着她,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成年?”
“十七。”
见对方的目光仍胶在脸上,没有转移的迹象,兰听不禁垂下眉眼,搭在方凳上的手局促地扬起,挠了挠头发,坐姿逐渐忸怩。
棠璃不加掩饰的视线戳穿了她自以为佯装成功的玩世不恭。
“难怪,”
棠璃环顾四周,又道,“学习压力很大吧?”
“之前是,在内心斗争了很久选择了辍学,反正就是一个低水准的学渣,没必要为了顺应大流把自己当成校工厂牲口逼疯,”
兰听扯了扯嘴角,补了一句,“虽然已经差不多到疯的地步了。”
“有自己的选择挺好,但如果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不健康的话最好去问问医生,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犯法,你是个未成年,有神经症,法律或许能依照这两点给你减刑,但犯罪的污点你抹不掉的。”
“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心理医生。
再说,到监狱里吃公饭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前十年的人生跟坐牢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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