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菁看他走得急,在后边喊。
他回了句“有眷属”
,拖着伤腿出去了。
腊月里寒风凛朔如刀枪剑戟,刺得人睁不开眼。
宋希微以为李晏那出了事,心揪了揪。
他招呼身后等着的学生赶紧占线,扯松领口的围巾,去那贴满烟草广告的巷口取自行车。
身后有谁踉踉跄跄地跑着,他不经意地回头,就被李晏救命稻草似地拉住袖口,将他拥到怀中。
巷口赶黄包车的看过来。
李晏松了手,宋希微偏不放他,笑道:“我那戏谑玩笑话就你当真,还真来啊?”
“我从不当先生的话是玩笑。”
李晏凑在他耳尖旁道,“你喊疼时,我还不是要得轻一些了。”
宋希微听他喊先生,不知怎地就红了耳尖,啧了声,撂下他去推自行车。
李晏靠在墙边看他,眉目间依然是冷冽清寡。
在铁链嘎吱声中,宋希微听见他温言道:“先生,我这一生,便是把三弦。
一弦归天下事,二弦归赤子心,余下三弦无处可放,便归你了。”
少年那颗朱砂痣又明艳了几分。
“......我知道。”
第二日宋希微到图书馆时,陈撇正撅着屁股在一堆书稿里翻找什么,也没怪他迟来,就招呼道:“希微,快过来看看,这东西你熟。”
宋希微过去,抓起一把碎纸,道:“评弹唱词?”
他拿了几张看过,没找到秋海棠,倒是找到了三变的蝶恋花。
迟早得逼李晏唱这首,他这么想着。
“好东西,得带到武汉。”
陈撇是苏州人,虽说嗓门不行,平时也爱哼哼,“咱这五千年,如此漂亮的唱法不多,少一件就是少一件了。
亡国灭种,亡国也罢了,灭种是万万不能的。”
远处一声轰响,恰似七七事变那日的惊雷。
却不是惊雷。
“你......你......听见那甚么,炮声?”
“听见了。”
宋希微拉他起来,两人一言不发地将能抓到的稿纸往箱子里塞。
轰响之后是没边际的寂静,静得叫人发毛,叫人不自觉地想自己腔里这口气还能续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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