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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窦尧迁吏部尚书;十一年,另订亲裴氏嫡次子裴陡行。
雪又渐次地落了。
街上蓝阴阴的,没有人。
间或几声狗叫,但见不到狗的身影,像响在隔壁曲巷,拐过去看,却是没有。
有些人家甚至开着门,风雪里吱呀吱呀,吹开了,又用力地闭上,以为是有人进出,然而门内只是黑黢黢的。
月下的渠水静静流淌,有时飘过几艘野舟,艄公的蓑笠就轻轻挂在船桨杆头。
就着月色将一百零八坊走过,几乎疑心雪下的长安城是大山深处的兵马俑。
这时柳暗花明,看到礼部南院内的科举考场灯火通明,不能不说是吓人的。
都堂那边脚步纷沓,应是有考生已全部答毕,交过考卷,在前廊候着,等待考试结束全部放行。
有胥吏和金吾卫在呼喝,骂的也是考生,说些安分守己的话。
风声呼灌,墨牒交碰,纸页掀动,月色与雪色之间的科举考场仿佛前朝屏风上的影画,晕晕的黄色灯火里透出各色人影,外人见了以为里中熙熙攘攘,次晨去看才发觉是枯山野岭,不由得疑心是聊斋。
“这些年她们都在记挂你。
尤其我那个侄媳,一直念叨,说江南那边杏花开了,答应你的要与你去看。”
李蓬蒿手持横刀,一语不发。
半晌,才沉喉开口道:“萧娘子身子如何。”
窦尧:“很好,托了你当年的方子,胃病没再犯了。”
“秦娘子呢?”
“她苦些,大儿子没了,前些年险些将眼睛哭瞎。”
“鱼娘子苦。”
“是,谁死了夫君不苦呢。”
窦尧叹道,“她有志气,宁死不再醮,就念着余生服侍好公婆。
我说她那样好的人,困死在我们窦家,可惜。”
“人生难料。”
“人生难料。
好在我那傻儿子,还有那个痴妹妹,都成家了,也算过上安稳日子。”
李蓬蒿冷笑一声:“跟你过,日子安稳不了。”
窦尧面上一塌,旁边的裴陡行抢声说道:“李蓬蒿,说句公道话,你不必要在这里含沙射影。
当年那门婚事,是你李家先废的约,窦家没有强逼,你们觉得委屈,那是你们自个儿的事——跟一个朝廷逆徒亲善,被牵累被贬谪,怪得了谁?依情依理,窦家都没有陪同你们受罪的义务。”
话毕,李蓬蒿没有应声,然而窦尧却先作了一句呵斥。
听到呵斥,李蓬蒿心中顿感怀念,遥记起那个通婚书的下午,窦也是这般拿十分桶装三分水,雷声大雨点小,听着处处都有他的声喉,实则无一处落实回响。
窦尧回看向李蓬蒿,换了一副语调,努力作出歉意道:“当年那桩事,我确乎不能把自己择得清白。
都是亲家,即便帮不上,在今上跟前说几句情面话,也是应该。
只是蓬蒿啊——那年你也知道,朝野都在说削藩削藩削藩,就这时节,闹出个勾结节度使,搁谁谁不害怕?我那阵子吓得,你是不知,我连夜起来写遗书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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