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长春宫,距储秀宫不远,一路走过去。
琳琅最初本住在东厢,因地方狭窄,换到西厢暖阁里。
锦秋本在廊下做针线,忙丢开了迎上来请安,宜嫔问:“你们主子呢?”
锦秋不知是何事,惴惴不安道:“主子在屋里看书呢。”
一面打起帘子。
宜嫔见屋中处处敞亮,十分洁净。
向南的炕前放了一张梨花大案,琳琅穿着碧色缎织暗花竹叶夹衣,头上一色珠翠俱无,只簪着一枝碧玉扁方,将那乌沉沉一头秀发绾住。
正低头写字,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宜嫔进来,亦无意外之色,只从容搁下了笔。
宜嫔将命人送上衣料,琳琅道了一声谢,命锦秋接了,却也殊无异色。
仿佛那绫罗绸缎,看在眼中便是素布白绢一般。
宜嫔听人背后议论,说她久蒙圣宠,手头御赐的奇珍异玩数不胜数,瞧她这样子,倒不像是眼高见得惯了,反倒似真不待见这等方物,心中暗暗诧异。
她因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既不识得,更不知什么叫簪花小楷,只觉得整齐好看而己。
不由问:“这写的是什么?”
琳琅答:“是庾子山的《春赋》。”
知她并不懂得,稍停一停,便道:“就是写春天的词赋。”
宜嫔见案上博山炉里焚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她神色安详,眉宇间便如那博山轻缕一样,飘渺若无。
衣袖间另一种奇香,幽幽如能入人骨髓。
不由道:“你焚的是什么香?这屋里好香。”
琳琅答:“不过就是寻常的沉水香。”
目光微错,因见帘外繁花照眼,不自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念道:“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见宜嫔注目自己,便微微一笑,道:“这句话并无他意,不过是写景罢了。”
宜嫔只觉她平和安静,似乎帘外春光明媚、杂花乱莺皆若无物,她素来是极爽朗通透的一个人,对着她,直如对着一潭秋水,静的波澜不兴,自己倒无端端怏怏不乐。
从储秀宫回到自己所居的长春宫,又歇了午觉起来,因太阳甚好,命人翻晒大毛衣裳,预备收拾到箱笼里,等夏至那一日再翻出来大晒。
正在检点,宫女突然喜孜孜的来报:“主子,万岁爷来了。”
皇帝已经由十余近侍的太监簇拥着,进了垂花门,宜嫔忙迎出去接驾。
日常礼仪只是请了个双安,口中说:“给皇上请安。”
皇帝倒亲手扶她起来,微笑道:“日子长了,朕歇了午觉起来,所以出来走一走。”
宜嫔侍候着进殿中,皇帝往炕上坐了,自有宫女奉上茶来。
她觉得满屋子皆有那种皮革膻腥,便命人:“将那檀香点上。”
皇帝不由笑道:“你素来不爱讲究那些焚香,今儿怎么想起来了。”
宜嫔道:“才刚正检点大毛衣裳,只怕这屋子里气味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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