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靠在沙发上,偏头一笑,又什么都不说了。
他提起丈母娘,实属没话找话,也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总之,只要开口不说郁家的事,就好。
默了一会儿,卢照才挨着丈夫坐下,又问:“那边的事,弄清楚了么?凡有用我的地方,倒不用客气,说来,那毕竟是你的亲眷。
我无意刻薄他们。”
她越是温煦,郁秋原越自觉不堪。
他自己都不愿相认的人,她却开诚布公地说,那是他的亲眷。
事实上,那一家子贪得无厌,又算哪门子的亲眷?
“我没滋没味地养着那些人,有时候真觉得无聊透顶。
地产这一行,说好听点是趁势而为,说难听点,也不比那些投机倒把的人好到哪里去。
阿照,我实话同你讲,这几个月从我手底下过的,不光有地,有钱,没准儿也有人命。
现如今这世道,多少人流离失所,我却把一块又一块的地买进卖出……这其中,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被我害得家破人亡,哪怕这并非我的本意。”
卢照看着丈夫的后背,不费什么力气,就听懂了他的心事。
她继续温声道:“他们又问你要钱了么?要多少,很多?多到你承受不起?”
秋原终于回过头来看向妻子,点点头,说:“对,他们要很多。
并且我能预感到,他们会越要越多。
卢照,如果我说,我不甘心被这样讹诈,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没有气度的人?”
卢照只是摇头叹息:“你在犯什么傻?肯定会有这样一天的阿,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于郁家那些人来说,你毫无疑问是救命稻草。
人在绝境之中,为了求生,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从郁家人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这一辈子,他们是赖定你了。
谁让你富庶又慷慨,甘心情愿救人于危难之中呢?”
这些事情,郁秋原未必没在心里琢磨过,只是刚开始,他不愿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再怎么说,他是郁太太生的,郁冬原更跟他同宗共祖,看轻郁家来的人,跟看轻郁秋原自己又有什么两样?人穷志短,从那家里走出来的人,都随着这样的根。
长久地,秋原没有再开口,反而负气似地将太太抱进怀里。
卢照被紧紧抱着,她大概能体会到郁秋原在气愤什么,又苦口婆心地劝他:“我们在一起这许多日子,你跟我,还需要妄自菲薄么?你的出身,你的性情,你的为人……凡此种种,难道我会不清楚?你如今摆出这一张臭脸,预备给谁看?”
郁秋原抱得更紧些,低喃道:“卢照,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很想成为严子陵那样的人。
一个气魄十足的男人,才足够配你。
而我,我总是多有不足……方方面面,多有不足……”
卢照忍到这时候,终于听不下去,她抬手捂了丈夫的嘴,戏谑道:“是是是,你谁也比不上。
可是郁秋原,你有一个全天下男人都没有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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