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来百代圣天子,
不肯将身作上皇。
他默念了一遍,又装回了袖子里。
怀春打破了岑寂,在旁问道:“皇上,这纸上写的啥子?您已经看过三次了。”
“写的朕就要做太上皇了。”
乾隆怔怔地答道,“要由儿子来当家了。”
“我记得是和大人送的。
是他写的?”
“不,他写不来这样的诗。
是郑板桥写的。”
“郑板桥……是个翰林吧?”
“不,翰林院里写不出这样的诗。”
乾隆又摇了摇头,旁边的思春掩口微笑,说道:“皇上都瞧得起,必定好的不得了了!
这人的名字好怪,我们老家那块就有座板桥,是歪的,他那块一定有座‘正’板桥了——他必定是李白的同年进士!”
乾隆听得莞尔一笑,说道:“郑板桥是本朝人,李白是唐朝人,怎么个同年法?你们会弄词曲儿,就是不读书——错了一千年……不过,唐朝有个唐玄宗,倒是和李白同年代的,年岁朕没有考定,恐怕也差不多——就是唐明皇,知道吧?”
“唐明皇我知道!”
怀春惊喜地拍手笑道,“是戏祖宗,唱丑儿的。
如今唱戏的开台都祭唐明皇!
我们学唱妈妈说的,李白醉草吓蛮书,高力士脱靴——都是唐明皇!”
乾隆开心地笑起来,怀春思春也就为逗他一笑,也都叽叽格格连比划带笑说戏。
乾隆却又变得沉郁了,抚揉着膝盖说道:“唐明皇也是雄主呢!
开元之治……那是何其繁华昌盛!
晚年不中用了,弄出乱子来,逃到四川。
他跟前有个杨贵妃……也死了。
《长恨歌》里讲的就是这事儿——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曼声背诵着,林间草树间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眼睛已变得有些模糊。
思春忙过来用手绢子给他拭泪,笑道:“皇上这又何必?看三国流泪,替古人伤心么?——咱们不说唐明皇了。”
乾隆平静了一下,说道:“说说也好嘛。
他后来是作了太上皇。
他在四川,他儿子在关内灵武当了皇帝,接了他回来。”
“当太上皇有什么不好?”
思春见乾隆神色郑重,笑道,“唐明皇是个有福的,儿子孝顺。”
“孝顺。”
乾隆面无表情,“用了三千羽林军。”
“那对的,怕路上有贼劫了老爷子吧!”
乾隆想正面回答:“是为了挟制老爷子,防着老爷子再夺皇位。”
嚅动了一下嘴唇,却换了话题,喃喃说道:“这里景色真美……朕从来没留意过这样儿的秋景,美得令人忧伤——淡云秋树、南苑西苑……真是太好了……我们再走动走动吧……”
方欲起身,见和珅远远从南边抄着方步过来,乾隆笑道,“他毕竟年轻些,走道儿能看出来。”
见他近了,又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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