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撩袍拾级上阶昂然而入。
里头的布置更是森严,吴三桂高坐在黄袱绣龙银交椅上,脸上一丝笑容没有,胡国柱率一干文臣武将雁翅般列成八字形,雄赳赳气昂昂瞋目而立,只夏国相和吴世蟠侍坐在两旁,大咧咧地望着别处。
“朱国治,”
吴三桂待朱国治行了参拜礼,冷笑一声问道,“你又来逼孤家了?”
“不敢云逼。”
朱国治朗声答道,“钦使命我前来询问王爷行期。
此关朝廷大计,朱某何人,胆敢私下逼迫?”
“你有何不敢?”
吴三桂冷冰冰地说道,“你当然敢!
你已经逼了孤家多少年了!
我何曾亏待过你!”
朱国治挑衅地瞧一眼吴三桂,不咸不淡地说道:“王爷身系重藩,朱国治不过一介书生,这个话国治不敢领受!
试问,我手无缚鸡之力,腰无尺寸之刃,拿什么逼迫身拥重兵的王爷?”
“大胆!”
吴三桂吼道,声音震得大殿嗡嗡响,他平日受朱国治的气极多,昨日坟前议定今天起事,不料姓朱的竟自己送上门来。
见朱国治依旧平日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吴三桂不禁大怒,“你不过是一个贪污小吏,本藩瞧着都是汉人,素来容让,你倒越发地不识抬举!”
“我受了什么贿?谁是贿主?何人作证?贿银多少?”
朱国治身子一挺,眼也不眨地盯着吴三桂,连珠炮似地发问,“既是贪污,王爷为何不具本参劾?”
“我懒得参你!”
吴三桂咆哮道,“朝廷每年拨我一千万银子,为何只给我九百万?下余一百万何人拿去?”
“这个,”
朱国治一哂道,“王爷说得未免少了一点。
朝廷每年实拨二千万银子,经我手分发三藩。
王爷独得九百万,真是欲壑难填!”
言犹未毕,胡国柱在旁喝道:“你不用嘴硬。
你不过一个穷酸儒生,偶然得意,便摆出这么一副小人嘴脸!”
“我怎么是小人?我叛逆君父了么?”
朱国治倏地扭脸,眼中怒火迸射,逼得胡国柱急忙躲闪。
“胡国柱说得对,你就是小人!”
吴三桂接口道,“你当初是怎么发迹的?不过一个五品堂官,芝麻大的前程,只为先皇妃子薨了,你去献一张美人图,靠拍马屁升官!
本藩屈说你没有?”
吴三桂并不是要把话题扯远,对这颗钉子他蓄恨已久,要在他临死前尽情羞辱一番,“——我吴三桂纵不济,靠的也是血汗功劳,抬起哪只脚,也比你的脸干净些!”
“哦?”
朱国治先是一怔,突然纵声大笑,“王爷说话真能出人意表!
天、地、君、亲、师,至尊至正。
还有拍马屁这一说?先帝当时为董皇后仙逝茶饭不思、奄奄一息,我荐吴门画工绘制娘娘玉容,以慰圣躬,譬如良医,对症而药,有何过错?说到王爷的脚,更难说了,正应了民间一句话——莫谓天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话虽未明说,一清二楚指的是吴三桂为功名先降李自成,为女人又背父降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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