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到底带路遥这种病人去做什麽运动,我根本难以启齿,只好面无表情扳起的公式脸孔说只是去爬个山罢了。
那个老医生就一面写个不停一面念了我五十分钟,并严正地警告我以後除非在万全准备下决不能带患者去爬山。
爬出诊疗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快得先天性呼吸道疾病,倒在洁白的墙上喘著不停。
直到临时病房的门打开,日久和护士一起走了出来。
「後悔吗?」
他劈头便这麽问我。
他丝毫不顾现在人在医院里,拿起怀里的打火机就抽起菸来。
日久实在是个很严苛的男人,我每一次看见他,都有这种感觉,总是特立独行、总是为所欲为。
除了路遥和我以外,我从未见他有过其他朋友。
我勉强撑起身躯,张开口想回答日久,却只能无力地微笑著。
弄了一整晚,医院外的太阳似乎升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洁白墙壁上的挂钟,原来已经清晨六点了。
日久好像看不过去,他把嘴边的菸推到一旁,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後悔了吗?」
他又问了一次,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著他:
「後悔?」
「小遥的事,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了。
」
我以为他是问我後不後悔照顾路遥这个决定。
我於是笑了笑:
「不後悔。
」
「不後悔吗?」
「不後悔。
」
日久把两手拢到香菸前,再慢慢放开,白色的烟雾在我们之间飘散开来。
他俯视我一阵子,然後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述恒,你没救了。
」
他抖落手上的烟灰,交跨著双腿说道。
我没力气弄懂他的话,从小时候认识他以来,日久对我而言,就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我和他们兄弟的关系,说起来也够微妙了,他们的母亲是我父亲的情妇,同时也是我父亲的现任妻子。
我们是在情妇与妻子的谈判会上第一次见面的。
那个时候,日久才刚上国中,而我和路遥都还在念小学。
日久和路遥也不是同一个父亲。
日久是他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他身份证上的生父从来不明,据说是一夜情的产物。
我们三个人,各自只有一半的兄弟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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