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这对父子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柔然人来得够快的。”
皇帝陛下森然的声音,飘荡在御书房空旷的上空。
御书房气压甚冷,萧长陵仍是纹丝未动,脸上浮漾出来的神情,依旧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惬意,轻松自如;他那天生自带一抹寒意的仰月唇,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父皇,柔然此次反扑,攻势不同以往,想必……,定是为了洗刷龙城之耻而来。”
宣帝仰面,脸上显出诡谲的微笑,探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镶嵌于云中与上党两城之间猩红的线条。
“哼,不识抬举的蛮夷!
朕还没有追究他们先前兵临燕京之罪,他们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好啊,这是他们自己讨打,就怪不得朕了。”
“父皇……,您决定要打这一仗了?”
萧长陵举目,试探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父亲。
恰在此时,皇帝的声音,微微沉下去了三分,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凝神静思,任凭御书房的灯光照在自己那张已至中年,渐渐频增皱纹的脸颊上。
“朕这一世,哪怕是濒临死地,也从未退却半步,区区三十万蛮骑,就想逼朕就范,简直是可笑至极!
你们这群小家伙,怎么可能晓得当年的天下,是何等得风云变幻……”
萧隆先缓缓睁开眼睛,这是来自一代雄主的强大自信。
彼时,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突然有一道胜似金玉相撞的雄厚男音,凭空骤响,凌厉地传入天子耳中,清冷而又寒冽,仿若金钟响彻云霄。
“既然如此,父皇,儿臣请缨,只要父皇现在一声令下,儿臣,……,愿率二十万靖北军将士,挥师北上,反攻北境,与柔然蛮子决一死战。
倘若不胜,儿,自刎以谢三军!”
大周天子定睛看去,当看到那一抹高峻挺拔的白衣之时,原本尽显肃杀的脸上,微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天子目中的萧长陵,身着白衣战甲,甚为高挺的鼻梁,彰显出男子独特的魅力,那双分外森寒的眼瞳深处,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自信的光芒,这种光芒,汇聚了萧长陵眼中凝若冬云的寒气,定格在了长达上千里的北疆战线,化作数万战马的铁蹄。
看见这骄傲的神情,昂扬的姿态,皇帝陛下满意地笑了,这一刻,身为一代帝王的他,仿佛看到了二十万靖北男儿驰骋在塞北草原之上的壮烈豪情,这,才是我大周的靖北雄师;这,才是我大周战无不胜的三军统帅。
“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罢,皇帝轻轻拍了下萧长陵覆盖焱徽戎甲的肩膀。
“来!
二郎,告诉朕,这一仗,你打算怎么个打法?”
“是。”
忽而,一道惊电划下,劈开了御书房摇曳的灯影,映亮了外面茫茫的雪夜;只听见,“唰”
的一声清吟,萧长陵振腕按剑负立,那柄古意盎然的承影,凌冽地被靖北之王拔出剑鞘。
一时间,剑刃如霜。
萧长陵英秀的身影,高峻得如一块巨大的巉石,屹立在雪山之巅,让人望而生畏;他执剑而立,长剑直抵地图,剑锋所指,沿着云中、上党、蓟城三地之间衔接的红线,勾勒出三条优美的剑弧。
这时,冷寂如水的御书房,到处回荡着萧长陵那沉稳激越的声音。
“父皇,儿臣已经查明,此番,柔然兵分三路南下,倾三十万之众,进犯大周。
其一,虏北院大王脱脱为东路,从漠北出兵,抄掠壶关、太行,逼近云中;其二,撒离喝为北路,率十万沙陀逆胡,犯我上党三关;其三,慕容天宝为西路,率青阳铁骑攻打蓟城,其目的是为了阻绝我周军驰援云中、上党两地之要塞。”
“那……,你有什么破敌良策啊?!”
大周天子凝视着地图,淡淡开口。
未曾料到,萧长陵展颜一笑,唇下露出一抹冷峭的笑意,剑指云中。
“父皇,兵法有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此次柔然南下的三路大军,撒离喝在北,慕容天宝在西,这两部相隔甚远,鞭长莫及,因此不足为虑。
而东路脱脱所率十万皮室军,才是柔然南侵之主力,其麾下铁骑成阵,战将如云,气焰也最为骄狂。
既然要打,我们不妨先撇开其它两路,调集主力,发挥我靖北铁骑野战之威力,吃掉这十万皮室军,打乱他们三路夹击的企图,给柔然人一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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