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迟墨已经长大已经离开雪雾森林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回去过。
迟墨也没有再带我到森林的尽头去看那些一边悲鸣一边穿越树木高大的阴影的飞鸟。
只是偶尔我们会站在宫殿最高的那面墙上,眺望冰海彼岸的方向。
我的哥哥总是被冰海岸边凛冽的风吹得眼睛发疼,可是他仍然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直到泪流满面。
我问他为什么不闭上眼睛,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为什么那些鸟儿可以在天空里面自由地飞翔而我却必须在风里面那么懦弱?
我看着我的哥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可是他转瞬又笑了,他说,蝶澈,不用想了,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答案的。
说完他对我很清朗地笑,笑容如同弥漫的花香。
迟墨总是问我,蝶澈,你知道冰海对岸是什么吗?
我告诉他,父皇对我说起过,冰海的对岸是火族人居住的地方,那是个邪恶的种族。
迟墨总是望着冰海对岸的方向很长时间不说话,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我可以想象,他的眼睛里面肯定落满了天空上飞鸟的影子。
海边的风总是很大,小哥哥每次都会问我,蝶澈,你冷吗?然后他会走过来解开他的长袍把我抱在怀里,我闻到花朵放肆盛开的味道。
我知道那些花的精魂又开始翩跹起舞了。
迟墨成为了我的家族中和我同辈的惟一的一个男巫乐师,我的另外的哥哥们全部没有通过巫乐师的资格,本来巫乐族的历史上就很少有男的乐师,所以我看到我的迟墨哥哥穿上乐师黑色镶着金边的华丽的幻术长袍的时候感到恍惚的幸福,又慢又模糊,可是荡气回肠。
可是我还是听到了我的父皇在我背后的叹息声,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一滴眼泪从我父皇的眼角流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皇哭。
我的小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安静而平凡。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蝶澈,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
当时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问他,离开?迟墨,你是说离开我们巫乐族的宫殿吗?
迟墨看着我,眼中的忧伤如同仓皇的落日,他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俯下脸来望着我说,蝶澈,我很想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冰海对面,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我看着迟墨的面容,他脸上的痛苦的神色如同一道一道深深的刻痕。
我说,哥,其实你要我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跟着你去的。
然后迟墨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他没有哭出声音,可是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脖子,我从来不知道巫乐族的人的眼泪会有这么滚烫,几乎都要把我灼伤了。
迟墨低低地说,蝶澈,我哪儿也不要你去,你应该在巫乐族的宫殿里快乐地生活下去,成为巫乐族新的王,别忘记了,你是父皇最心爱的女儿。
天空的霰雪鸟仓皇地飞过去,一声一声鸣叫,一道一道嘶哑的伤口。
当我190岁的时候,我的父皇正式宣布我成为巫乐族下一任的王。
那天在空旷的宫殿上,我父皇的声音格外洪亮,他的声音久久地飘荡在宫殿的上面。
我站在大殿的中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风一直将我的头发吹来遮住我的眼睛,我想看到迟墨的笑容,那么我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可是我从纷乱的头发间看过去,只能看到迟墨模糊的笑容,我能看到他白色的牙齿挺拔的眉,如同撕裂的朝阳般的笑容却像隔了层水气。
可是我还是突然就安静了,因为我闻到周围花朵盛放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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