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一个多月便已过去。
外间树木茂盛,鸟鸣啾啾,李令月坐在府内,却是面色微凝,纤细的手腕搭在桌面,隔着一层纱幔正由府内医师诊断着。
泛着灰白的眉毛顶上结着细汗,虽然隔着细纱观不真切,但面对这个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已过中年的医师还是不免畏惧,他战战兢兢地覆上手,轻轻把着,察觉到脉搏跳跃得十分流利,便如珠子在碗里跳动一般,这才将紧绷的心弦舒开,站起身,喜盈盈地躬身禀告道:“恭喜公主,您有喜了。”
没有预料当中的喜悦笑颜,帷帐内的人只轻轻挥了挥手,淡淡道了声,“知道了,退下吧。”
中年男人听得一怔,自古女子听闻自己有喜都是欣喜的,似公主这般淡然却是少见,不过讶异归讶异,公主的命令他却不敢不从,低身施了一礼,便后退着从门口走了出去。
吩咐侍女将帷幔撤去,李令月缓缓站起身,她望了眼一旁正欲搀扶自己的侍女玲珑,淡淡一瞥,止了她欲开口的关怀喜语。
她扬起头,眺望着屋外的葱葱翠绿,右手不禁抚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一日终于来了,真是难说悲喜。
要告诉婉儿这个“好”
消息么?按现在的情况还可以瞒两三个月吧。
李令月扯了扯嘴角,她不由得自嘲起来,这简直是恶性循环,明明做了错事,还一直逃避,实在不是一个王者的作为。
何况,若是婉儿在她坦白之前,先从别处知晓此事,她又该如何?
不能再这么逃避了。
李令月幽幽叹了口气,“玲珑,备车,我要入宫。”
※
李令月到洛阳宫时已是晌午,恰逢武太后午歇,上官婉儿正向偏殿行去。
“婉儿。”
远远瞧见那个气质幽兰的美丽女子,李令月面容稍霁,微笑着迎了过去。
上官婉儿见她亦是欢喜,就连脚步都挪得快了些,三步并两步地赶至李令月身旁,她看了眼李令月身旁侍女担忧的模样,心生疑窦,却并未表露,只温笑道:“近日你来的时辰倒是越发难预料了,可又是因为……”
“想你了。”
这三个字上官婉儿碍于皮薄没说出口,李令月却是毫无介意,凑到她耳畔悄声说了出来。
上官婉儿听得心头一喜,牵着她的手问:“可是还未进午膳?我叫宫人给你备点?”
李令月点点头,示意侍女退下,随着婉儿走了进去。
宫里的饭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变,李令月从小食之早已无趣,何况她此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有什么胃口,更是连筷子都很少夹动。
上官婉儿见了,眉梢微动,拿着她前方的瓷碗帮忙布了几道菜,随后又递了回去,“怎么不见你动?可是这些菜不合口味?”
李令月接过她递来的瓷碗,笑着摇摇头,低眉吃了几口,却又抬起头,发觉上官婉儿并未动箸,只是含笑静静地望着自己,李令月心头一颤,这样可爱的人啊,她受得了自己接下来的话么?
“怎么又停下了?不要管我,我方才在太后那里吃过了。”
上官婉儿笑着,眼里韵着柔情。
李令月化在那片温柔里,持箸的手停在半空,俄而,将它置在盘上,深吸口气,沉声道:“婉儿,我想同你说件事。”
上官婉儿罕少见到李令月这般严肃的模样,她的心不安地跳动起来,掩饰性地为李令月添着酒水,她抿唇笑道:“好,待你进过膳后,我便听你言说。”
李令月颦眉,“婉儿。”
她顿了顿,忽而转了话题,“前些日子,你同太后谈女学之事,不知结果如何?”
上官婉儿端着酒壶的手一滞,忆起前些日子她同太后交谈时提到李令月时,太后脸上那淡淡的神情,不知为何却又觉得惶然。
她将酒壶放回桌上,攒着手笑道:“太后业已同意开设女学,只是似男子那般的科举还需等一等。
算来近日也该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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