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临昌县。
朱颖大声呼唤狗子。
“阿刁!
快来,嘬嘬嘬!”
土狗闻声,立刻抛弃半路不期而遇的曲滢,调转狗头,朝着朱颖摇头摆尾,好不殷勤。
距离当初,下元节前在月河之中救下它,已经两个多月时间了,这奶狗长势不错,每日砧板上剐下的臊子不断,下水不缺,渐渐长成个无法无天的馋獠,却是忠心护主,日日都会来守着朱颖上下学。
朱颖单手撑着膝盖弯腰,招呼这个意有所指的名字。
李刁、张钧成、马杏佛三人也相伴走出学堂。
听闻朱颖大声呼唤狗子‘阿刁’,李刁眼神阴鸷,却是又顾及父亲三番两次的告诫,硬是忍住没有作。
不仅是他,张钧成父亲那边也有所警告。
真是奇了怪了,但细究原因,却是含糊不清,许是父辈也不清楚,只说要好好读书,在学堂莫要惹祸,否则会影响家里营生。
两人一合计,都不是蠢人,也便安分至今。
李刁气愤不过,压低声骂道:“他妈的,朱颖这厮,自己就是个畜生,现在还养了个小畜生!”
张钧成宽慰道:“李兄,你大人有大量,和他计较作甚?咱们自今日起便放假了,来年他必定不再入学,自此难见,眼不见,自然心不烦。
待三年五载之后,即便是咱们有意寻他,也只得到那菜市场中,寻他子承父业,辛苦操持的肉铺去了。”
李刁闻言,怒气稍舒,也是笑道:“也对,到时候咱就去他摊子前买肉,叫他亲自切臊子,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再切十斤寸金软骨……”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本《忠义水浒》的故事,自觉好汉识好汉。
一旁的马杏佛却是没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们两人的聊以自慰。
李刁转头,看向他问道:“马杏佛,你怎么不说话啊?”
马杏佛摇摇头,只道:“这天越来越冷了,冻得不敢露花牙子。”
此二人真是浑人,李兄张兄彼此恭维,互相抬举,而对他却直呼其名?
凭什么?就因为他穷,就该低人一等吗?
马杏佛家里清苦,只有孤儿寡母的,母亲给大户人家当浣衣娘,都说穷者嗜利,弱者嗜尊,马杏佛读圣贤书,却不是圣人,自不能免俗。
况且,稍稍阿谀奉承便能换得几个酒肉朋友,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现如今,没有了可以一起欺负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渐行渐远。
他学问好,另外两个则是一上学就睡觉,纯捱日子的,自己为了讨好他们,包揽了三人的功课,字迹虽然能作不同,但王夫子岂能看不出来?
为此三人没少被王夫子放一起阴阳怪气,久而久之,三人的友谊貌似也不怎么牢固了。
李刁上下审视一眼马杏佛,冷淡道:“你身上这一件棉衣才几两重啊,肯定不够御寒的,你娘不是给人浣衣的吗?寒衣节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给你拾些人家不要的旧衣物来?”
马杏佛摇头,眸光微敛,掩去眼底的一抹戾气,轻叹道:“没指望哦,我娘她好面子,穷硬气,宁愿冻死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张钧成闻言也是掀唇一笑,天然带着几分刻薄道:“这天是怪冷的,那你还不赶紧回家?可别冻死了那苦难娘亲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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