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娬道:“记得你头一次来王府那时才三岁,却已学会走路两年有余。
你娘那时不让你在地面爬动,常抱着你骑马奔驰,又常放你爬窗格子,是以你十个月上头便会摇摇摆摆的走路,你娘还特地到我主帅营帐炫耀一番。”
“那时你头次来到王府,人小腿短,跑得却是欢快,也不怕迷路,竟似上辈子就来过这儿似的。
你娘那时戏言:不定她儿子便是该跟王府的人结缘。”
“不料她一语成谶。
跟我戍边多年,没有死在沙场之上,却是随我回京述职时,死在敌国刺客的刺杀之下。
那时刺客的目标是我,她却替我挡了一劫,虽身中两箭仍伤了一贼,追击一里多,血溅长街。”
兰陵娬缓缓闭目,那位她亲逾手足的部下,当日她襟袍上那一朵朵血色花朵,这么久了,她还是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刺目形状,嗅到那阵阵腥味。
半晌,她睁开眼来:“她临终将你托付于我,那时我已决定,你并非我兰陵娬子侄,但是与我子女同等的重要。”
“有我兰陵娬一天,便不会教别人伤害你分毫!”
她凤目圆睁:“你竟在我兰陵娬面前请死,你小窥了我!”
君行心中激荡,不能应声。
兰陵娬冷笑道:“兰陵悦这招釜底抽薪使得不错,但她如此下法,往后只得偏安一隅,此后藏头缩尾做人,有何意味!
怎当我落这一子——断!”
棋从断处生。
这是常说的围棋棋语。
一子下去,对方棋成了两块,纷纭复杂的棋局就此产生。
要拼要斗要生存,皆由此一子起。
“皇上近年缠绵病榻,朝中拥太女与拥贤皇女两派纷争渐剧,想必皇上也不喜见到宁君的西南一脉势力坐大。
我这便连夜上京,即以西南王世女调戏王府家眷之由反参她一本,若对上皇上心思,必可藉此事落个说法,更可借机一挫宁君势力。”
“只是若皇上放不下宁君,此行便有凶险,须得先应以万全之策。”
说罢,兰陵娬注视着君行:“你可明白?”
君行听得兰陵娬说出如此慷慨凛冽的一番话,早就心里翻腾。
娬王自称伤病让出边关主帅之位回封地休养以来,一直颇为保守。
与朝中重臣只是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平日也无甚动作,只是种花驯鸟,偶尔练习骑射也不过是在王府里的骑射练习场中。
平日宾客往来,谈的也是风花雪月,不议朝政的。
不料她身处江湖,心怀朝堂。
已有数年不曾到京城,却于朝堂事态了然于胸。
此刻一怒亮剑,竟是锋芒夺目。
他非是不擅审时度势之人,娬王这招果然老辣,实在比他跟小姐想的法子要安全十倍,也出气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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